老太君自是不会亲自来做这些,这些劝李从恪放下阿娣的事情,可安道海要做,现在,安道海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了。
与李从嘉斗,满盘皆输,安道海已经不希冀只凭借自己的力量报仇了,他现在希望的是,齐王李从恪能做些什么,护得住跟随自己这一派人的身家性命。
世人皆道,安国公府一派权大势大,在金陵只手遮天,可谁又知道,安国公府只是在金陵许多大船之间生活的一艘扁舟罢了,浪一大,便翻了。
安国公府的世子安锦江在金陵府衙任职,外人都说,这是安国公府下的一盘大棋,渗透燕王一派,最后将燕王一派收为己用,可谁也也不会想到,安锦江在金陵府衙任职,只是安国公府掌门人为了给安家人留一个后,而不得已做的选择。
因为安锦江不够聪明,过于愚笨了一些,他不适合在金陵朝局中走一走。
自安锦州死后,安家人就更加确信安锦江要在燕王的庇佑下,过一辈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吏员。
“大义我懂,我也明白,可我答应过阿娣,不会让她担惊受怕,让她去李从嘉那,我不放心!”李从恪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安道海让李从恪坐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手掌印,不禁咂了咂嘴:“你阿姥可真是手重,小时候打你舅舅我也没打得这么重……”
“舅舅!”
“好了好了,说正事!”安道海一笑,转而又说道:“谈一谈你对你这个六弟的看法?”
李从恪想了一会,抬眼平静地说道:“聪明,足够聪明,至少阿姥是这么认为的!”
安道海摇了摇头,咂咂嘴巴,“既是不想说,那舅舅我,就谈谈我对他的看法吧!”
安道海先是招厅外丫头又新上了一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后,带着一丝焦虑的神情,缓缓地说道:“纵观他回金陵之后所做的一些事,无非是想替他母亲报仇,这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想来当初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就打定了报仇的主意,所以才会主动去长安为质,因为他很清楚,他若是一直待在金陵,没有什么机会的,于是,长安隐忍十六年,一朝回国,本该大大方方地回来寻仇,可是,他还是忍了下来,一步一步地筹谋,一点一点地计算,甚至不惜被刺一剑,也要拉锦州下水……再然后,我去瞧他之时,依旧装作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蒙混过关,将我等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燕王身上,他却自由自在,舒适地过了好几个月,等到我们发现之时,他又直接寻到了你母后身上,你说,他拿一根金拐杖送礼,意欲何为?”
“为了气我母后?”
“非也!”安道海又笑着,缓缓地摇了摇头,起初,安道海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李从嘉所做的,也只是恶心一下皇后罢了,可实则不然。
“他不光是想拿这件事情气你母后,他更想知道的是皇帝对此事的态度,他还不想死,通过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了,皇帝的责罚不会太重,说不一定,过上几月,他又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来!”
李从嘉拿金拐杖送皇后当贺礼,也只得了老皇帝闭门三月禁足的惩罚,不轻不重,对于李从嘉来说,也是不疼不痒,对于这位异国归来的儿子,老皇帝还舍不得做出太重的惩罚。
“所以,这一次,我们才主动示好,与其联手?”李从恪问道。
“没错。”安道海喝了一口茶,“恰逢机会,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因为我们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在金陵,他只把我们当敌人……不寻我们报仇,那倒不是他的性子了,李从嘉这个人,说好听些,为母报仇,合情合理,但说难一些,就是有些睚眦必报,我们惹上他,我们算是倒霉的了。”
“除此坚定报仇信念之外,这人更有无双的人脉,近些月,我们从长安打听回来的消息,无一不应证了这一点,长安柔嘉公主与新宋太子,皆与其交好,更有甚者,柔嘉公主曾半月住在李从嘉的质子府上,吟诗弄月,弹琴饮酒,若不是那皇帝下令,怕是这柔嘉公主会嫁给李从嘉,这般的人,你我怎么斗?”
安道海现在想想都害怕,李从嘉一个南唐质子,到了长安之后,竟然混的如此风生水起,唯一能与之媲美的就是后蜀新皇孟旭了,李从嘉能让一国公主对其念念不忘,足以见得他的本事了。
“确实,这人人脉好的吓人!不论长安的,就暂且说他回国的这一段时日,燕王夫妇就不说了,毕竟有血缘关系在内,就单论苏大儒,那般一个不苟言笑,一心埋头做学问的人,竟日日往他院子里去,出来,还一脸笑呵呵的,前些日子,大儒更甚,还收了李从嘉一憨傻护卫做关门弟子,还有那李从嘉的丫头,曾有人见,那丫头呵斥大儒,大儒不语,一时叫人惊奇,与苏大儒关系甚好,是忘年交,苏大儒门生遍地,金陵朝局,无一不是,如若李从嘉随意攀附两句,苏大儒一句,金陵朝局怕是又要多出吴王一派了!”李从恪感叹道。
“还好是苏大儒和李从嘉交,若是老早时候,八皇子拜苏大儒为师,那就更难办了!”
万幸万幸,安道海心里只道万幸,若真是八皇子拜了苏大儒为师,那么今日去吴越当说客的,怎么也轮不到八皇子了,那些苏大儒的门生定会为八皇子回护,齐王一派又怎的挡得住?
“与王谢交,与李景达交,与张小山交……我都自愧不如!”李从恪终于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就这一点,他就输的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们更应该与其联手,而不是与之为敌,你明白吗?”安道海语重心长地说道,末了,还拍了拍李从恪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