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时候,有紧急军报自建州方向传来,说是二皇子带兵贸入武夷山,遭遇了闵军埋伏,损失惨重,大约损失了六成兵力,要求朝廷增援。
当日朝会之上,一身蟒袍的燕王李景遂大怒,将手中折子撕了个粉碎,还当着众朝臣的面,将二皇子李从固骂的狗血淋头,并下令建州留守后军陈秉烛极速增援前线,务必一个月内拿下武夷山。
三日后,建州未有一兵一卒增援前线,燕王李景遂大怒,掀了主持朝会用的案桌,并连夜带了数十位亲随,调京畿西山三营,昼夜不停地赶往建州。
…………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眉如乱雪,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怀生。
当最后一字落定,李从嘉缓缓直起身来,手执修长狼毫,笔尖上有墨,他咂了咂嘴巴,看着新成的小作,甚是满意。
恰逢此时,苏大儒端着一碗汤圆走上前来,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问道:“这首比前几日的都妙呀!”
这些日来,李从嘉无事,便开始搞起了创作,短短数日,就有数十篇作品问世,皆是些酸不溜几的文字。苏大儒每每掌过眼后,都摇了摇头,有时还撇撇嘴巴,没给这些作品好的评价来,至少在咱们这位大儒眼里,李从嘉这些日的作品都是上不了台面。
不过今日这新出的这首,得了苏大儒的夸赞,还是头一回的事情,李从嘉放下手中狼毫,拿起纸,凑到跟前,吹了吹,好让这墨干的快些。
“妙在哪里?”李从嘉满心愉悦,抬眼问道。
苏大儒嘴里刚塞进一个汤圆,烫的他有些说不出话来,等好不容易把汤圆咽进肚子后,苏大儒扬着眉头,又凑上来,端详着仔细瞅了瞅,末了,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甚是矫情!”
甚是矫情!
这是苏大儒给李从嘉这首词的最终评价,不算是好的评价,一般的也算不上,但李从嘉听罢,却是没有生气,反而长叹了一口气,扶了扶额头,叹道:“因为对不起某人,所以写了这首词来,望他以后不要怪我!”
“把人家骗去吴越,受你曾经受过的苦,确实是对不起某人!”苏大儒悠悠地叹道,然后就端着碗出了门,想是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苏大儒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想说罢了,也不想再打击这个瘸子的弱小心灵了。
李从嘉将这首小词收好,夹进了一里,背着手,也出了院子。
……
依旧是安国公府,只是这一次,李从嘉没有在那块石柱面前驻足许久,下了马车,便拄着杖,上了台阶,进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依旧是那片池塘,里面有赤尾,说起这赤尾,李从嘉就生气,明明那么名贵的鱼,却是一点也不好吃,那日捞了三条,吃了一条,还有两条养在自家的水缸里,不知该怎么处理为好。
依旧是那方厅,只是这回人少了些,只有老太君和安道海二人出来见了自己。
微微行了个礼,李从嘉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人呢?”
安道海拍了拍手掌,自有厅外的丫头领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从侧门缓缓地走了进来,婆子见这阵势,跪了下来,一一行礼。
“问吧,既然殿下说到做到,安国公府自然也不会赖账,这婆子便是当年皇后宫中服侍的宫女,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只有她最清楚!”老太君摊手,出来解释道。
李从嘉坐在位子上,目不斜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婆子,想着接下来要问的话,他倒也不怕安国公府随便找了个人糊弄过去,这几次的相处,这老太君的人品,李从嘉还是信得过。
“说吧,保大七年腊月二十五,在正阳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李从嘉直起身子,将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上问道。
保大是李璟的年号,保大七年也就是新宋十八年,姜扬灵死去的那一年,正阳宫,当今皇后的寝宫,姜扬灵就是死在正阳宫中的。
那婆子其实并不认识李从嘉,但今日主家对自己言说,说有人要问自己一些当年的事情,主家要自己不要隐瞒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婆子也知道保大七年腊月二十五日的时候,正阳宫出现了命案,她也大概晓得了,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想要知道些什么了。
“保大七年,腊月二十五日,那一日,下了雪,好大好大的雪。那一日,是皇后寿辰,卯时一刻的时候,奴和同伴起了身,因那一日是皇后寿辰的缘故,大家格外的忙。起初,顺顺利利,至酉时二刻的时候,后宫各宫妃子前来跪安,等待晚宴的时候,众嫔妃们无聊,于是便有一个低阶良人毛遂自荐,说是会弹琴唱曲助兴,皇后娘娘应了,那良人抱着琵琶走进殿内来,本来她是没有资格进正殿的,进来时,那良人直哆嗦,满头满身的落雪,皇后娘娘见其可怜,慈悲之心大发,于是亲自带着她到偏殿换了身衣裳,倒了碗姜汤给她取暖,她喝下后,暖了暖身子,便去演奏曲目。正高潮之时,当时是妃位的陈氏出来跳舞助兴,二人一弹一跳,倒也相和的很,等到曲目演奏完毕,皇后娘娘拉着她们两个拉起了家常,等到兴庆宫晚宴开始的时候,有内官来催,皇后娘娘和二人去了偏殿一趟,这一去,便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