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在打雷,耀眼的白光映在远处的天空,大江中下游地区,每年都有个雨季,雨季中,似乎有下不完的雨,绵绵不断,一日接着一日地下着。
昨日方才停了一小会儿,可今日天黑之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雨,不同以往的是,今天还有打雷,黑色的云朵在天空中互相挤压,像两颗火石摩擦一样,发出耀眼的火花来。
轰隆隆
……
……
雷声打断了李从恪的沉思,面对李璟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同样的问题,面对太极殿的群臣,李从恪可以淡定自若地拉周岑入伙,解了围。可现在,在李璟脚下跪着的李从恪,可找不出第二个周岑,难道要拉着门外站着的林华吗?
李从恪摇了摇头,思绪飞快地在脑海中转动着,他抿紧嘴巴,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的缘故,起了白皮,他没有用口水湿润嘴唇的习惯,他的眼珠子左右转动着,时间一分一毫地溜走,可到底,他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说过你多少回……如果刚才的问题,你难以回答,就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不知如何回答,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受教训的学生有何分别?朕是你的父皇,不是古板的老夫子,你我是血亲,不是陌生人!”李璟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皇帝对齐王,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这是世人传闻,可也只有李璟知道,这不是真的,齐王也是自己的孩子,谁不想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可不管李璟说过李从恪多少次,教他多少次,李从恪从来都没按照李璟说的去做,只一味地按照自己的心性,装作是一副深沉寡言的王爷模样来。
是不是朕在他面前就不值得他信任?
是不是朕在他面前就听不到他嘴里说一句实话?
他到底有没有把朕当作他的父皇?
他装这个样子要给谁看?
……
一连串的疑问,李璟找不出答案来,他也不想亲自去问李从恪,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李璟总希望有那么一天,父子两个能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拉些家常。
不是李璟多么喜欢八皇子,而是对比下来,老八黏人调皮的性子更让李璟觉得真实一点,他认为自己的孩子就应该是这样,在自己膝下玩乐,做了一件有用之事时,得了夸奖会再求着自己赏一些东西,图一乐。
可这些,李璟从来没有在李从恪身上看见,李璟看见的永远是那一个沉默寡言,心思深沉,擅于心计的齐王,他看见齐王远离自己,他看见齐王从不关心任何一个人,除了他的母后,这些年,还多了一个齐王妃,难道一个外来的女子比自己这个生身父皇还要好些吗?
老皇帝面色很复杂,很冷漠,很自嘲,李璟就是不服,不服在李从恪心里,自己比不上一个普通人。
“君有君威,臣有臣礼,陛下是儿臣的父皇,儿臣定会爱您敬您,儿臣不是受教训的学生,父皇也不是古板的老夫子……可,可……父皇真的把儿臣当过自己的儿子吗?”
李从恪下了很大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决心,才说出了最后这么一句话,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因为这句话引起龙怒,会让榻上的这个老人对自己一脚,一掌,或一道旨意。但不论何种处罚,李从恪都有些期待地迎接它的到来,他就是想看一看,面前的这个陛下对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何种态度?
齐王李从恪从小就没感觉到,来自老皇帝的疼爱,李从恪排行老三,刚出生的时候,自己的父皇还在外做太子,为国事奔波,没时间回来看望的王妃和孩子,登基以后,父皇依旧忙碌国事,曾八个月没有去正阳宫看过一眼,李从恪自此恨透了自己的父皇。
他既然做不了一个好父亲,凭什么要求自己做一个好儿子!
李从恪自嘲道,缓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榻上的老人,一字一字地问道:“陛下有给过我们母子两个,一丝一毫的怜爱吗?”
老皇帝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目光在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扫过,熟悉,但也很陌生,恪儿额间何时多了一道疤?他的眼睛为何变窄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