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徘徊,久久不散,有些生气,但还有欣慰,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恪儿终于对自己说心里话了。
“你说朕没给过你们母子两个一丝一毫的怜爱……那么你母亲的尊位,入主正阳宫十多年来,从未有人取代她的位置,你的爵位……你的二哥到现在还没有封王,朕之前对你们母子两个的赏赐,难道还不够吗?”老皇帝微微偏头,解释道。
“父皇知儿臣说的不是这些身外物……父皇真的喜欢过母后吗?真正的爱过她吗?你知道她一个人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李从恪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因为李从恪喜欢阿娣,更爱阿娣,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一想到自己的母后守着偌大的宫殿十余载,得不到自己夫君的一点怜爱,李从恪就为自己的母后感到不值。
“幼稚!”李璟一挥衣袍,十分不解地盯住李从恪的双眸,冷漠地说道:“朕原以为你的那些冷漠深沉,是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虚伪,却不曾想到你也还只是个凡人,只会将精力放在这些儿女情长上面……朕是不喜欢安凉瑶,朕是不爱她,可她依旧做了朕的皇后,做了南唐的国母,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比得上她……你的舅舅把她送进宫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安国公府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奢求朕去喜欢她?”
“那在父皇眼里看来,母后只是父皇得到往昔安国公府的力量,所做的妥协?”李从恪哑声道,沙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怨毒。
李璟起身,推开李从恪,光脚站在冰冷的木板上面,指着李从恪的鼻子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朕,前些年若不是朕的旨意,你以为那个教书先生的女儿能进得了你的王府?你说朕没有怜爱你?那你们夫妻两个现在能恩爱无比,世人羡慕?朕就是因为受够了和不喜欢的女子在一起,所以才不想让朕的儿子重蹈朕的覆辙,你应该感谢朕,感谢朕让你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哈哈哈……”李从恪冷笑起来,指着面前的李璟冷笑起来,他发现,原来不止自己是可怜人,李璟也是可怜人,可李璟还不如自己来得痛快一些。
“你笑什么?”李璟质问道,语气有些轻蔑,高耸入云般的人物,情爱只是说说罢了。
李从恪笑着,退后了几步,只是指着李璟的手一直没有要放下的意思,这让李璟很不爽,很生气,很愤怒。
“笑父皇做不了一个普通人!因为父皇根本就不明白男女两情相悦,是个什么滋味?哦不,差点忘了,父皇应该喜欢姜扬灵吧!毕竟她可是父皇从宫外带回来的,她一定很漂亮吧?”李从恪笑问道。
……
……
暖阁之外下着雨,雨越下越大,雷声夹杂着雨,今天注定不是一个好天气。林华枯槁的面容闪过一丝疑惑,他并不像殿外的其他内官一样,有些瑟瑟发抖,有些畏惧,毕竟殿内的争吵声音很大,他们知道,里面的皇帝生气了。
林华并不畏惧,他只是有些疑惑,疑惑齐王怎么和皇帝吵起来了呢?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这对父子这些年来,一直扮演着父慈子孝的样子,只是偶尔能从皇帝口中,听到对齐王的唠叨罢了,可也未像今日这般,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老皇帝举起手掌,重重地落了下去。
啪
齐王李从恪依旧没有止住脸上的笑容,他歪着一张脸,笑得极为讽刺,尖锐的眼神中闪过几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冷漠和嘲笑。
然后空荡荡的大殿再次响起了嘲弄的声音,齐王李从恪歪着脑袋,眼睛看着殿中不远处的火盆,里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一闪一闪的。
“你只不过是想在天下人心中,留下一个好形象罢了,一个为君者的形象,为了这个目的,什么情爱,什么家人,你都可以不顾……为了巩固手上的皇权,和安国公府,陈国公府联姻,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没有人会说你错了,这些只是最平常的手段罢了……你是好皇帝,但你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亲,你太偏心了”
李璟蠕动嘴唇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李从恪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来也可笑,谁不想去做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谁不想去做一个眼睛里充满光的人?可这些对我来说,太奢望了……”
李从恪又笑了笑:“母后这些年一个人在正阳宫,身边能说话的人死的死,走的走,若不是我时常去看望母后,陪母后说说话,怕是那个可怜的女人早就死了……母后知道你不爱她,所以她也并不奢望你给她多少温暖,她还活着,是在乎我,是可怜我,是不想我没有母亲……母亲自从病倒之后,你去看过她几回?你永远也不知道这后宫有多险恶!安凉瑶嫁给你时,她那双手可是降过烈马的,可如今呢?她只能每日捧着药罐子过活,你知道她的病是怎么得的吗?”
李璟默默不语,一袭明黄衣裳穿在身上,他就是这个大殿的主人,他就是这个皇宫的主人,可皇宫里的事情,他并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