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会南的性子硬不过朝堂上的大臣,他所能同大臣们据理力争的唯一筹码就是为母守孝,但其实,他想娶方宁为后。
当他把这个想法在朝堂上说出来之后,大臣们又纷纷让他以孝治国,婚事先放一放。
梁丞相平日里教导宋会南,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深感焦虑,于是只好在某一天早朝的时候,终于退了一步,说,皇上可以娶方氏为妃,但皇后必须从适龄的官家小姐中另择一位。
宋会南很高兴,钦天监准备的小姐画像看都没看,随意指了一位便封做了皇后,又让近侍随意挑了几位封妃位,充盈后宫。
皇后是大理寺卿王远石的孙女王弗,身子孱弱,据说小时候曾落过水。
若是换了旁人,必定怜香惜玉,好生照顾着,偏偏这宋会南心里只有一个方宁,正好趁着这个由头,在大婚之夜去了方宁宫里。
从此,方宁成为后宫众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出事的那一天,宋会南是被宋景淮叫到了王府里。
宋景淮狠狠地教育了他一通,给他讲了大半天的君王之道,宋北城跟宋锦书都在旁边听着,这让宋会南觉得颇为丢人,心里暗想:你这么懂你去当皇帝啊,不然叫我小侄子去当也可以。
方宁那时被叫到了御花园里,参加众妃举办的花会,已是深秋,百花早就谢了,唯一开得比较好的是菊花。
有位佳妃,容貌娇俏,嗓子却是尖利,“宁妃姐姐从来不跟我们姐妹一块儿,今日倒是赏了脸了。”
方宁虽算是在宫里长大,可是放在太后宫里养着长大的,人人都拿她当公主一样哄着,她何曾看过宫里一贯的尔虞我诈,虽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顺着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就等同于扇了众妃一记响亮的巴掌,有早就看不惯她的,“宁妃姐姐真是恃宠而骄啊。”
恃宠而骄这样的词她还是听得明白的,她觉得她们都误会了她,皱起了眉认真解释,“皇上对我虽好,但我确实没有恃宠而骄。”
这下众妃更加怒火中烧,有沉不住气的冲到前面去,干脆就说,“你不过是方家的余孽,你方家早就满门流放了你知不知道,你还当如今的朝廷是方正歇时候的朝廷吗?!”
方宁怔住,方正歇是她爷爷。
这么多年,太后小姨只说她爷爷染上了鼠疫病故了,后来爹娘、嬷嬷都染上了,便把她送到宫里来了。
她爷爷什么时候变成了叛贼?
太后小姨不是这样讲的。
她爷爷分明是好人,疫情之时,她还记得她爷爷从库房里捐出了十几石的粮食分发给百姓,怎么会是叛贼?!
“怎么,没有人讲给你听么?”
“那好,我来讲给你听,你祖父方正歇贪污巨额银两,十多年前,污蔑刘乾刘大人在前,深夜火烧将军府在后,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密图谋反,猪狗不如……”
方宁看着面前一张张嘲弄的脸蛋,一双手不受了控制,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对方纠缠厮打起来的。等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掉到河里去了。
然后又是身边的人拼命喊人来救命的声音,响的她的耳朵都要聋了。
她没有喊人来救人,她逃了。
她受不了了。
她逃到了太后小姨的宫里,逃到了自己睡了六年的小床上,蜷缩着,瑟瑟发抖。
就是在那张小床上,太后小姨安静地跟她讲了一遍又一遍,她爷爷是怎么为了救治百姓不幸染上鼠疫去世的。
不知道躺了多久,等宋会南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
她醒过来之后就不会再笑了,也很少说话。
宋会南很小心地跟她说话,每日都去寻开心的故事讲给她听,但是鲜少见效。
渐渐的,宋会南开始不理朝事。
梁丞相唉声叹气地说道了他好几次都没有用,干脆转而教起了宋北城为君之道,想着等以后哪个妃子生下了小皇子,自己外孙还得跟女婿一样,当起摄政王来。
宋北城跟宋锦书进宫之后,宋会南发觉方宁很喜欢小孩子,便想着法子也要让方宁怀上孩子。
方宁心情阴郁,身体却没有问题,很容易便怀了孩子,怀了孩子之后,方宁果然开始笑了,这让宋会南欣喜若狂。
怀了孩子五月的时候,皇后王弗去世,宋会南不顾满朝争议,执意封了方宁为后。
待产的日子很难熬,方宁有许多要忌口的,纵是宋会南平时对她千依百顺,这时候却是一点儿也不敢马虎,只要太医说不能碰的,宋会南连见都不让她见到。
但还是百密一疏。
那位被方宁推下河的女子由于救的不及时,失了为人母的资格,恨极方宁,买通产婆,致使方宁一尸两命。
方宁死后,宋会南疯了。
他把那妃子绑起来,用刀子浅浅的,一刀一刀地划在她的喉咙上,看着血从小到大开始往外喷,他又好心地给她止血,慢慢地,折磨了两天两夜,才终于把她杀死。
那妃子的家眷,无一人幸免。后世记载,是被活活烧死的,府门前御林军把守,无人敢靠近。
方宁下葬那天,迟迟不见宋会南出现,近侍寻遍了宗庙、寝宫,都没有找到。
最后是方太后身边的嬷嬷在太后的寝宫找到他的,他的尸体冰凉,安安静静地躺在方宁年幼时躺着的床上,面色安详。
宋景淮叹气,摆摆手,吩咐下去,帝后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