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将手指狠狠捅进她双耳中,如同两把钎子向她脑中插去。那一刻,他的怀中仿佛又不再是精美易碎的玉雕人偶,而是什么粗贱的稻草娃娃,他则是发怒的孩子,此刻正拿它出气。鲜血如箭一般飙出来,他的双手立刻沾满了血污。
莺奴在他身下发出激烈的痛嘶,忍无可忍,终于靠着本能一拳打到鲛奴的胃部。
她迅速抬起身体,将散落的衣裳急急拢到胸口,回头去看那受击的少年。
莺奴的力气本就非常人可比,这一拳打下,鲛奴瞬时就被击飞到莺奴的脚边去了。他挨了打,好像死去一般,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莺奴惊恐中连退数尺,在珍珠的海洋里急速划动四肢,想要从这华美的地狱里逃离出去。
她的两只耳都被他捅成重伤,从中不停地涌出鲜血来,血液濡湿了肩头,顺着道袍缓缓洇到手臂上。他伤她实在用力,将莺奴的方位感完全地破坏了,她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睁开眼都是头晕目眩的。剧痛贴着耳道直钻进大脑,使她连说话都不能了。
鲛奴蜷在地上的影子显得十分柔弱,身体笼罩在宽大的袍服下,看起来甚至比莺奴还要娇小些。莺奴不知他是不是受了重伤,因为那香艳的怪力突然从她身上撤去了。她也曾想上前抚慰,正如她怜爱任何一个弱者。
也不知这是否是鲛奴另一个陷阱,她迟疑地停在原地。
他幸而没有死去,但大约也伤得不轻,片刻后从珍珠滩上缓缓爬起身来,落寞地低着头喘息了一刻。莺奴也余惊未消地盯着这背影看,鲛转过脸来,眼神中含着无限幽怨,像是有满篇的忧愁要说。
鲛奴这一次大概是确定她完全丧失听力了,于是自言自语般喋喋不休起来。他的话语反反复复,就像是在对傻子说话,可这听他说话的人却又恰恰是他自己。
莺奴恐惧地扫视着那张略有些疯癫的脸。怎会如此?这张脸方才看起来还无比文静,甚至不像是会伤人的样子。她一手捂着流血的耳朵,一手提着那遮掩春色的道家长褂,试探着对他说道:
“鲛奴,你看看我,你记得这身衣裳么?”
他从那疯疯癫癫的自语中猛地醒来朝她看去,忽然神经质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认得,姊姊是骊奴。”
莺奴反而惊异,他该明知骊奴已经死了,却露出这样一个灿烂笑容。他记得骊奴,脱起莺奴的衣裳来却那样爽快,哪怕认得这就是骊奴的旧装束——但或许这亦不足为怪,对鲛奴来说,情爱只是杀人的刀而已,他会记得这柄刀都杀过谁,因那是一种功勋。可是宝刀再出鞘,自然不会迟疑。
更令她惊异的是,这一回他竟然忘记了方才将她捅聋的事情,又把她当作健全之人看待了。难道三年时间他疯成这样了?
莺奴心中忽然流过一丝惆怅,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鲛奴将泪光泫然的眼睛睁得很大,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来。
她十分伤感地说:“我是受骊奴所托,前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