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推让了一番,嘻嘻哈哈地笑着。拗不过,最后道:“那也不教先生费神,只算算奴的姻缘!”
李算子笑道:“这是大事呵。”
黛黛支着脑袋,一双笑眼对着他看。“先生可有什么想吃的?黛黛稍后出去,给先生也带一些来。鼎福记的果子怎样?那一家的果子酥脆,十分上口……”
李算子摸了摸卦相,表情似乎有些复杂。黛黛这卦的卦象本来光明璀璨,但最后一枚钱落下来,一摸却是个震卦。震者雷也,光明璀璨而稍纵即逝,把之前这吉相给冲破了。他也没对黛黛明说,只让她小心。
算了卦,黛黛谢过他,便提着书囊离了西市,到醴泉坊去。
贞元十二年之后,莺奴应房瑜的请求,不再让黛黛习武了,对她的教育一切按照长安大家闺秀的制式。一个大家闺秀是不能随便出门的,房松黛也不例外。但房瑜事务繁忙常不在家,他家的仆妇和乳娘又怎能管得住一个学过武的妹子,她就是出门,众人也只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黛黛出门,最远只到梁乌梵掌管的醴泉坊而已。梁乌梵尽责,醴泉坊的教众也都认识黛黛,不必太担心她的安危。
醴泉坊的日头刚上到正午,穿梭在西市和邻坊的客络绎不绝。这是一日内人流最大的时候,食肆酒家、小摊小贩使出浑身解数,向着四面叫卖。替黛黛卖书的那个抄工,黛黛和他熟识,便在路边买了两坛浑米酒、一头酱红发亮的缠丝卤兔,预备带去给老人家。店家夸她可爱,顺手便送一包炸松仁给她,装在绣花的帕子里。
顶着太阳往老抄工家里去,半路经过了宝色绣坊,站在门口张望了好几眼,猫手猫脚地进去。还怕手上沾着油,不敢乱碰料子,绣坊店主的长女认出她来,笑道:“黛黛!”看她扭扭捏捏,知道她对那尺玉兰春布心动已久,当即做主裁了六尺下来,爽快地说:“我差人给你送回武宅去,送你的!”回头又宝贝似的拿来一只精铜的小罐,掀开来,用两指夹了一子儿波斯商人卖的玫瑰角子糖,塞到黛黛嘴里,这才放开她。波斯的玫瑰角子糖,一粒顶过十颗鸡舌香,一入口整天都呵气如兰。商人们蜿蜒辗转入京畿,角子糖没两天就售罄了,及入城内,谁还买得到?这非得是追求时髦的有钱公子小姐才弄得来的。
黛黛和宝色的大女公子一起坐着闲聊了片刻,尝她在街坊四处搜罗来的新口味的炒果。
“你倒好,总能上街闲逛去,我出门一趟好艰难,他们把我看成笼里雀子一样,怕我飞了。”
店家长女指着桌上许多坚果,笑道:“小雀,你喜欢哪几样?我给你一并送到武宅就是了。”
她笑着叹道:“嗳,我说的不是这个。——醴泉坊可有什么新闻也不?”
对面叹了口气:“哎,还能有什么新闻,我阿爷最近又有奇怪客人,说什么宫里要收编我们去,以后我们要靠着宫里接济过活了。宫里早些年就说要把阿爷带进宫去教宫里绣娘做活,亏得阿爷耳后文了个弯月,他们才有所忌惮。没想到这两年又想出新招数来了……”
黛黛奇道:“什么话?这不就是宫市么?”
宝色的小姐笑道:“是呢,不过是给点可怜钱,就想把我家生意夺去!”
黛黛嗑着松子,半拉了眼皮:“不爱听,没意思。你说点别的!”
那女公子转了转眼睛,神神秘秘地凑上来,说道:“我听阿爷说,今早宰相府侧门送进一顶辇子,听说是老宰相娶姨娘,你信么?”说毕嘻嘻哈哈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