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不明白的。”房瑜从鼻间发出一声笑。
“你却不介意她这边和你情浓,那边又有旁的男子和她来往?”
房瑜谈起这倒是有点幽微的情动,在风里眯了眼睛:“正是因为她和别的男子来往,投怀送抱,闲下来才有这些*巧的心思对我。普通夫妻同手同脚,倒像块木头一样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乃是此理。
“狗奴,你是仗着爱娘对你忠诚。”
房瑜笑了:“我知道。”平康坊的阁主多情且冷血,鱼玄机说他骨子里坏,并没说错。
鱼玄机哑然失笑,回敬道:“你可也试过另一种,女子对你无动于衷,只是为了一件利,才和你行鱼*之欢?”
“这不就是*妓?”
她哼道:“这是夫妻。”
房瑜恍然。他这一辈子没有娶过妻,和哪个女子都是情人。年轻时还总是对梁乌梵他们的家事指点江山,自以为极懂夫/妻之间情/事。其实不然,他并不懂;一个女子勉为其难才肯与他在一起的感觉,他这辈子只经历过一次,便是在黛黛她生母那里。那时黛黛母亲委身于他,不因动情,只为了求生。就因为独此一次无法得到真心,房瑜总也忘不了这个女子。
房瑜不懂个中滋味,鱼玄机却是最懂的,她在紫阁那些年,没有一次不是为了利益才和男子行鱼*之欢。妻妾,*妓,根本没有区别。
他先是有些惆怅地一笑:“好在现在不必想这些了。以前你是妾,现在你是夫,三妻四妾的养在观里——红拂还好?”反过来又回敬她。
鱼玄机哧的一笑。红拂于情/事上不开窍,只是忠诚,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木头一样。爱娘,红拂,大概也没什么区别。
鱼玄机不在长安的时候,旧神观里的事务多半就是红拂代办。红拂是观音奴,普通人伤不了她,行/事也算沉稳,就连房松黛的腿脚功夫也是红拂指点。虽然避讳提及,但鱼玄机去世之后,此女大概就得接过她的衣钵了。
一提后事,免不了伤心,莺奴那里都不太聊,只好跟房瑜这样轻浮的人说笑。
“我死了,你也老唻没人要了。”怪奇的逻辑,两件事明明没关系。
房瑜很无愧承认自己老,坐在马上对她快活地笑道:“我有个下/流的话儿,以前只跟爱娘说的,现在她不在。”笑得鱼玄机直呸他。
“其实也不知道死不死得成,”她在风里说了半句,后面没说。天阴,看着城外要下雨,两个人说话要扯着嗓子面对面地喊。
照理说母亲是因为生了她才死了,而她还未诞下女儿,三十岁之期对她本无效。若是从此不再生育,或许也就这样活下去、一点点老了。
又想母亲了。
房瑜看她难得沉默,就问道:“宫主还念着天枢宫的家业吧!说你痴情跟了来,其实抛不去父母寄托。”
鱼玄机朝他看了一会儿,没应声,大概是默认。当然,她从小就守家业,即使为了一时的叛逆抛开遗产,又何尝能忘却使命?她父亲一辈子都在那里起居工作,日夜辛苦都是为了天枢的命脉。人人都觉得她放浪形骸、目中无人,而内心深处有最普通的认同,就算其他人不懂,莺奴也是知道的。
这下房瑜也知道了,她反而有些不高兴,嘴犟的人最恨服软。又看了他一回,这人只是笑盈盈地朝她望,看穿了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似的。他年长后容颜凋谢,眼神变得慈柔了,凛凛少年般的鼻梁配一张半垂的脸颊,飞扬的浓眉,有点像鱼劫风最末的几年,只有眼角那点轻薄的笑意不一样。
鱼玄机没有再和他说话,自己回车帘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