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在长安,房松黛难得自由。本来鱼宫主交代每月去她的旧神观两回,她倒巴不得天天都待在那里。有时候红拂要接待客人,不方便留她,她自去醴泉坊找秀娘玩耍。
这醴泉坊富贵,又有两座闻名长安的祆祠、波斯寺,每日来往的人摩肩接踵。别看人员众多,其实蚀月教在此处的管理最为松泛,那是因为这么多的阁主里,唯有梁叔叔从不放债。不放债自然就不要债,使得此地的教众们对之尤其恬然,因为没有契约关系,所以彼此称兄道弟,十分亲密,醴泉坊可说是蚀月教地盘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梁叔叔不懂债券经营,名下有几家店面,都是白姑母替他看账,每个月算钱给他。他过意不去,又把所得分三成出来,买各种礼物,送还给白姑母。白姑母气得发笑,说他“这样恨钱……家里乱七八糟的料子镯子,用又用不上,堆又堆不下!”要他别送了,家里又有一个半大儿子不省心,需要存钱。
秀娘总还缠着她问梁连城的事,黛黛只好回答:“你若说他是顶坏的,其实他的心和白纸一般,看得透许多事情。但你若说他不坏,他就是纯粹的男人,纯粹的男人都不好,你知道么?”
秀娘听得哈哈大笑,觉得这番理论非常新奇:“哎,那什么样的男人好,你快说。”
“就是……就是要有一点像女人一般的。以前阿城还小的时候,脸儿很*嫩,说起话来像女孩一样,啾啾的,那时候还有些可爱,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招人怜了!咳咳,你可别接着问了,我今日扯了这些没羞臊的话,传出去准是要被我爹爹说死了。”
“我知道,是不是像你爹爹这样的才好?……”慌得黛黛连连打了她一回,要她闭嘴。
“总之你别再想着阿城的事了,他早有心上人了。”
秀娘倒乜斜了眼睛,一手撑着脑袋:“该不是你?”
黛黛推了她一把:“呸,不是。阿城心里只有莺夫人,这事武宅的人都知道的,你随便问。以前我练武的时候,休息着和莺夫人说话,把我的帕子给师父擦汗用,师父有事转头走了,她用过的帕子落在地上,那个阿城闪电也似捡起那帕子,揣在怀里……到现在还没有还我呢!”
“还说不是呢,他藏你的帕子不肯还你,还不是喜欢你么?哎,羞死我了,我说了半天,竟是在抢你的夫君……”
黛黛百口莫辩,又气又笑的。秀娘也不去说这八字没一撇的婚事了,转而道:“你还记得有一回我对你说老宰相娶妾的事?”
“记得。”
“你知道那是谁么?是平康坊的爱娘,是你以前常说的那个爱姐姐吗?”此处的“姐姐”不是女兄,子女亦呼父亲妾为“姐姐”,有庶母之意。
“啊!”房松黛听她这么说,惊得失声。虽然父亲不娶,可她一直把爱娘当成自己的亲人,父亲下值回来,也常对她说起爱娘的事。爱姐姐嫁到宰相府,这么大的事,父亲怎么不对她说?
“令尊怎么可能对你说呢,对你说了,你不就知道再也见不到这个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