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清没有跟随他们一起进去,而是从门缝里往里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老东西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不一会儿,一名全副武装的武士骑着高头大马在门外停下,下马向钱清叩道:“大人,人马已准备妥当,就在郊外的小树林待命。”
钱清冷漠地点点头:“出发。”
……
李东阳带着李放进了一间偌大的庭院,沿着曲曲折折,歪歪扭扭的石阶小路好不容易才进到后面的主厅,听一名钱府的仆人说,太子殿正在接受一名神医的治疗,听到这话,李东阳心里非常激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李放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道,这国师府都快赶上半个皇宫了,这也太大了吧。
绕过弯弯的走廊,总算看见了那间壮观的主厅,门外依旧有两个家丁严密把守着,家丁看到有生人靠近,正要呵斥,里面的钱大诚冷冷地说了一句:“让他们进来。”
李放恼火地冲那两个家丁瞪了一眼,这才跟着自己老爷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钱大诚正躺卧在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喝了一口热茶,屋内设了暖炉,倒也不觉得那么冷,只是这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打从李东阳进了这间屋子,钱大诚就没用正眼瞧他,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李太傅可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
李东阳也不计较他的傲慢,人家再不好也救了太子,于是近前两步抱拳施礼道:“东阳见过国师大人。”
李放心里那个气啊,他真后悔将这个消息告诉老爷,让老爷受尽这白眼,但事已至此,为了老爷,为了太子,他也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太傅大人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何须这等繁文缛节,来来来,快坐,来人哪,看茶。”
李东阳坐下后,丫鬟很快奉上热茶,李放却很谨慎地去抢那个杯子,被李东阳用眼神给阻止了,他知道李放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钱大诚是一个诡人,以前就有不少官员喝过他家的茶水后丢了性命,事后就连太医也查出不不出来。
谨慎小心一些是必要的,不过李东阳敢来国师府,就已经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即便是茶里有毒,他也毫不惧色。
这一细节却被一旁的钱大诚看在眼里,哈哈笑道:“李大人的仆人未免也太紧张了吧,我们可是同僚,钱某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龌蹉之人?”
“谁说不是呢。”李放暗自嘀咕。
李东阳训斥道:“不得无礼,还不向国师赔礼道歉。”
“我又没错,道哪门子歉?”
“你……”
“哈哈哈,罢了,罢了,钱某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再说,你这小厮也是一片赤诚,钱某又岂会与他一般见识。”顿了一下,他话锋一转:“李大人是来看望太子殿下的吧,你稍等片刻,神医正在为殿下疗伤。”
“殿下伤势如何?”李东阳迫切道。
“外伤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内伤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不过你放心,有神医在,不出十天半个月,殿下便会康复。”
“不知是国师请来的是哪位神医?”
“西海神医。”
“哦?”李东阳一愣:“他可是位世外高人啊,据说此人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不过有段时间没听到此人的消息了,国师是从哪里请到了他?”
“这个……神医千叮万嘱,让钱某替他保密……所以这……”
“原来如此,倒是东阳唐突了。”
两人寒暄片刻,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从内屋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身白袍,周身透着一副仙风道骨,宛如从天而降的仙人,只是他的这张脸上竟是带着几分奸邪。
钱大诚忙起身恭维:“辛苦神医了。”
西海脸上掠过几分得意,突然眼珠一转,落在了李东阳的身上:“国师,这位是?”
“在下李东阳。”李东阳恭敬地作揖。
“可有官职?”西海见他一身素衣,冷声问道。
李放心里很不舒服,傲然道:“我家大人可是殿下的老师,当今的大学士李东阳李老是也。”
“原来是李大人。”西海却是不屑地摇摇头:“本座听说李老早已辞官归隐,现在与市井无异了吧,还有,国师大人,似这等无礼下人,您怎么也放他进来?”
钱大诚一脸羞赧之色,李放气的腮帮子鼓起,正要发作,李东阳骂道:“出去。”他虽然不喜欢钱大诚,更对这个西海神医没有一丝好感,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殿下的安危更重要。
李放脸色通红,只得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屋子。
“下人不懂事,还望老神医莫要见怪。”李东阳的低声下气并未平消西海心里的不快,他冷冷说道:“本座只和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会面,李老你无阶无品,是不是……”
见他对自己一脸的嫌弃,李东阳不卑不亢:“在下虽无官职在身,但说到底也是太子的太傅,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下不敢自大,只想尽点师徒情谊,若神医看着在下实在碍眼,可先下去歇息,相信国师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小憩之处。”
“你……”西海感觉自己被赤—裸裸打脸,心里很是窝火,钱大诚看到状况不对,只好打圆场道:“神医莫要生气,东阳大人好歹也曾与我同朝为官,况且他确实教过太子,爱徒心切也是情有可原。”
“罢了,本座就看在国师份上不与你置气,你们聊吧,本座得去配些药,还有,殿下已经睡下,一会儿你们进去的时候,切记不要离他太近。”
“好。”钱大诚点头。
看着西海离去的背影,李东阳随口问道:“国师大人,太子殿下到底得了什么病,难道太医都束手无策吗?”
钱大诚知道他想说什么,叹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这殿下病得着实有些奇怪,我怕太医的那些正统方子未必奏效,所以才找来了西海,怎么,你不信他的医术?你要是这么想就错了,你刚刚也说了,西海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太子殿下交由他来医治再合适不过。”
“好吧,那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当然。”
钱大诚领着他进了房间,绕过中间的屏风,李东阳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憔悴的年轻人,没错,真的是殿下。
他心情无比激动,赶忙走过去,却被钱大诚拉住了胳膊,这才想起西海刚才说过不让他们靠得太近。
无奈之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床上的太子,脑海中不由得闪过无数的画面,都是他当年和太子互动的一些场景,这孩子虽然贪玩,不爱学习,但对他这个老师还是非常尊重的,他早年散妻,一直没有续弦,这一生无儿无女,自然而然将所有的父爱给了这孩子,与其说他们是师徒关系,倒不如说更像父子。
想到此处,他的眼角竟情不自禁地落下了几滴眼泪。
“李老,李老。”
钱大诚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了过来,李东阳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背过身去擦掉眼泪。
“小妹,快跑,快跑……,父亲……父亲……”
睡梦中的太子突然说起了胡话。
李东阳的眉头瞬间紧拧成一团,问旁边的钱大诚:“谁是小妹?”
钱大诚也是一头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