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人,方仲永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不过,他对曾晔提出要去拜见夏竦的说法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道:“那夏竦只是洪州知州,应该是管不到路试吧?去求他,岂非南辕北辙、问道于盲乎?”
曾晔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凡我朝官吏,一路首脑往往是要兼着首府的知府的。那夏竦因贪腐被贬谪,未曾循例为一路经略安抚使,只能管辖这洪州地界。
若是就此沉沦还则罢了,不想那夏竦果有几分才干,将洪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这不最近,有传言那夏竦将升任刑部尚书,整个江南西路都得给几分薄面不是?官场的捧高踩低,没什么可说的。这才有了为兄今日之行。
若只是为了区区的秀才功名,委实是不值得去求人的。料想以文远的才学,又是抚州案首,断无黜落的可能。即便是子固,考个秀才也不在话下。
但听闻那夏竦气量狭小,非宽宏雅致的君子。倘若他人都去投诗文拜见,独独贤弟与子固没去。去的人太多,他未必能记得住,不去的人他恐怕是一定要记恨在心的。
我已嘱托子固随意写了首诗,你也作一首就是了。既不可过好,让他一见就起了举荐之心。也不能太差,让他人轻看了我们兄弟。”
方仲永想了一下,对曾晔的老于世故很是佩服。若没有曾晔的提醒,自己只怕想不到干谒的事来,即便想到了也多半会因为鄙夷夏竦的为人而不屑前往。看来,这个朋友真不错!
想到此,拱手一礼道:“多谢叔茂兄提点。小弟这就作来。”
略一思索,写下了《登云台山》:云台山上好风光,风光但与四时长。玉露润身三分红,繁花入目一股香。高山流水琴瑟意,鸟鸣深涧韵味扬。但求知音常停伫,勿使曲水空流觞。(自作歪诗,勿笑。)
曾晔看到后,觉得还行,就让方仲永写好拜帖直往知州衙门而去。
到了衙门一问,才知道夏竦并没有如平常的官吏一般住在后衙。经人指点,到了夏竦的府邸。
毕竟是出了名的爱财,那夏竦的府门前人来人往,竟似集市一般热闹,真可谓“门庭若市”也。既然是“市”,往来的则必然就是孔方兄、宝泉哥之流了。
曾晔指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道:“你猜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
方仲永笑道:“难不成都是来投递诗文的?看有些人的装束不像呀!”
曾巩说道:“不可能都是读书人!看那些脑满肠肥之流,定是商贾无疑!那夏竦倒是好客得很哪!”
曾晔制止了“愤青”的弟弟:“我等在他人屋檐下,不可在人前说这些风凉话。平白地得罪人,有何益处?子固你当谨记祸从口出的道理!”
曾巩撇撇嘴不做声,方仲永忙打了个圆场:“商贾也并非一无是处,夏大人与商贾往来也无伤大雅。子固的嫉恶如仇似乎用错地方了?闲话少说,递上名帖诗文当紧!”
见了门子,递上了名帖、诗文。那门子打开名帖一看,落款是“童生某某”,脸就拉下来了。也不接诗文,只是伸出一只手摇晃了两下。
曾晔也是门清,这是要门敬呢。故作心疼地拿出了半两的碎银子。
那门子见银子质地不纯,很是有些不屑的样子。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银子,那门子才开了尊口:“就这些?没有礼单吗?”
这下曾晔也愣住了,我们是来投递诗文干谒的,不是来送礼的,难道还要备一份厚礼不成?
门子生气了:“你们这帮穷书生,读书读傻了吧?还以为像前朝一样,拿几篇狗屁不通的诗文就能得到我家大人的提携?”
曾晔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什么“家贫难致”,什么“恳请院公帮忙,务必将诗文呈于大人斧正”。
门子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表态:“你这人好生聒噪。实话告诉你,就算我把诗文交上去,管家那里你也通不过。最多也就记个名字,报于我家老爷。若是没有礼物,就算你是李太白再世,也休想我家老爷说一个好字。”
曾晔又装模作样地千恩万谢一番,才领着曾巩和方仲永离开了。
一离开门口,曾巩就怒道:“这门子可恶!那夏竦也是可恨!”
方仲永却不以为意:“宰相门前七品官嘛。人家收点门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子固何必生气。”
曾巩犹自愤愤不平:“由仆知主。那夏竦枉称能臣,竟是如此的不修私德。此等行径,与索贿何异?”
方仲永说道:“世事洞明皆学问!无须为这些小事生气。今天,我倒是很佩服叔茂的演技,大开眼界啊!也就那门子眼拙,看不出你身上的缭绫单衫的名贵,被你耍得团团转犹不自知。”
曾晔也很得意自己的表演,哈哈笑道:“谁耐烦去骗一个下人了。只是最近囊中羞涩,备不起什么礼物,只好苦苦哀求别人了。只可怜我那半两银子,只换来记了个名字。实在是亏大了呀!文远,你要赔偿我才行,那可是我们主仆十几人的一年的口粮钱呀!”
方仲永看着戏精附体的曾晔,暗暗吐槽:还一年的口粮,还十几人的,够您一顿饭钱吗?您也别读书了,太浪费人才了,赶紧拍个片子去奥斯卡领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