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酒醉醒来的晏殊高喊一声:“痛快!”
端来醒酒汤的王氏婉言道:“相公酒喝得倒是痛快了,只是已年近半百,如何能与那年轻人拼酒?下次可不许了啊!”
晏殊笑道:“为夫说的不是喝酒痛快,而是听了方仲永的话之后,又见富弼处事沉稳得当,才多喝了几杯而已。下不为例,夫人原谅则个!待我喝了醒酒汤,准备文房用具,我要写奏折。”
王氏奇道:“已是年假休沐之时,各衙门俱都无人。你写奏折给谁看?有什么大事吗?”
晏殊说道:“今天仲永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以为如何?”
王氏笑道:“虽然有些阴损、偏激,但也是一片拳拳赤子之心。乡野出身的孩子,能有这般见识,也是不俗。妾身选的这个女婿还不错吧,不比你亲自选定的富弼差吧?”
晏殊并不愿意将方仲永与富弼比较,只道:“如此良策,岂可不早早地让官家知晓?是以为夫才要写奏折,急报于官家。奏折可由通政司递进宫去。哦,通政司也休沐了。那就派人持老夫名帖,直接交由内内侍省都都知陈琳。请他务必呈官家御览。”
华灯初上时,晏殊的奏折就到了赵祯的手中。
赵祯本来正陪着新立的皇后曹氏、爱妃张氏,向杨太后敬贺小年,看宫中曲艺班子唱戏,刚准备来一出“老莱子彩衣娱亲”,就见陈琳拿出了奏折。
赵祯奇道:“各衙门不是都休沐了吗?怎么还有奏折?难不成是边关紧急军报?”
陈琳禀报道:“是晏参政的奏折。晏大人虽贵为参知政事,军略却是不管的。应该不是军报,官家一看便知。”
赵祯本欲不加理睬,杨太后劝道:“皇儿仁孝,本宫岂会不知。但晏大人乃朝廷重臣,非有大事,当不会此时上奏折,皇儿还是看看为好。刚好本宫也有些乏了,今个儿就到这吧!”
赵祯笑道:“既然不是军报,儿臣这就看看,处理好了,再陪母后饮酒。”翻看了一下,赵祯笑了起来。
见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曹皇后问道:“官家如此神色,莫非是晏大人奏折中说了什么喜事不成?”
赵祯笑道:“也不算什么喜事。只是觉得晏同叔如此奖掖后辈,委实有趣。”见几人不解,又说道:“晏同叔在奏折中说,他有一个同乡叫方仲永,今天去他府中饮宴之时,说了些关于边事的建言。他唯恐此等良策蒙尘,是以急急报于我知晓。”
张贵妃接口道:“晏同叔也真是的!过节的时候,也不让官家清闲,真是讨厌!”
赵祯平日最喜欢这张贵妃,闻言也不禁训斥道:“爱妃不可胡言!晏大人公忠体国,过节时想的也是我赵家江山,是乃忠贞也。陈琳,你可知晓那方仲永是何人?”
陈琳笑道:“启禀官家,老奴倒是知道一些。那方仲永本抚州金溪人氏,与晏参政算得上是半个同乡。今年十五岁,素有神童之名,更是在今岁县、府、路、解试中连得了四个榜首,号称连中四元。”
赵祯笑道:“如此说来,倒不全是老乡的情谊了。应当是神童见神童,惺惺惜惺惺了。毕竟晏同叔当年就是个神童嘛!”
陈琳却摇头道:“不全是如此。官家可知,那方仲永一路前来,是跟谁一块儿的?正是晏氏一家。且坊间传言,那方仲永与晏大人次女溶月小姐颇有情意,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杨太后哈哈笑道:“都说这晏同叔老实。以本宫看,他是把年轻俊彦都招为女婿,然后再向官家荐举。可真真是内举不避亲呀!”
老年人最喜欢听年轻人的情事,陈琳便凑趣道:“太后有所不知。据传那方仲永先与一王姓女子相识,只因略有罅隙而未定情。待见了晏大人的女儿后,便一见钟情,想方设法才俘获美人心意。不巧于进京赶考途中,又遇那王姓女子,方知其已情根深种,便禀明王家长辈定下了终身。奈何那方仲永竟是一个情种,不愿辜负了美人恩,便许下诺言,愿连中六元之后求官家赐婚,举晏、王两家女子为平妻。”
杨太后笑道:“你个老陈琳呀!这般编排晏同叔中意的爱婿,若是让他知晓了,定然饶不了你。不过,你说的倒是比那话本传奇还要有趣,也真难为你了。皇儿呀,若那方仲永真能连中六元,你可要成全这一桩美事呀!”说着,还咯咯笑了起来。
太后可以把这当成传奇来听,赵祯却是低声问道:“消息可确实?”
陈琳低声道:“据石宗永身边的密谍回报,应该不假。当时晏居厚、方仲永和曾晔、曾巩两兄弟号称什么‘四大才子’,在扬州很是出了一番风头,知者甚众。”
赵祯安排道:“既如此,你看看明天政事堂由哪位相公值守,再知会枢密使、三司使和几位御史到宫中商议关于方仲永所献之策。对了,一定要晏大人晚一些到场。”
陈琳很狗腿地说道:“老奴明白。是否还要那方仲永进宫,以备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