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哈哈笑道:“他既要走常科正途,朕岂能提早与他见面?若他真有那个本事,朕何吝于一道赐婚的旨意?先不见了吧。”
次日一大早,接到旨意的平章事陈尧佐、枢密使章得象、三司使郑戬一同来到了垂拱殿。
那垂拱殿是皇帝处理朝政所在,语出《尚书·武成》:“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寓意圣天子在位无为而治也。若是大朝会,自然要在崇政殿举行。而真正处理国家大事,往往是由几个精英人物与皇帝在这里决定的,所谓“精英正治”也。
而此时,几位大宋朝的精英人物正是一肚子的不舒坦。咱为你赵家辛辛苦苦工作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个年假,又把人给叫来加班,怎么滴,辽国打过来了?
命小黄门给几位心腹重臣搬上软凳,赵祯很是“真诚”地道歉:“把几位爱卿从家中喊来,实在不是朕的初衷。尚请见谅!”
众人忙道“不敢”。
赵祯接着说道:“昨日,晏同叔自言从家乡某举子处得了一妙法,有三全其美之效。既可削弱元昊之实力,又可充实库府,亦可解边军之窘迫。朕不敢自专,特意请几位前来,参详一二。”
位在晏殊之上且年以七旬的陈尧佐笑骂道:“晏同叔不当人子!这寒冬腊月的,为了一个小小的举子的建言,就劳动官家忧心,也令老夫这老朽东奔西走,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素来沉稳的章得象说道:“还请官家明示。”
赵祯把晏殊的奏折给几人看了一番后,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三司使郑戬作为专业人士,最有发言权。他率先说道:“确是良策,但微臣觉得似乎还有不尽之处。诸如,边军缉捕私贩粮食、铁器所获当如何分配,所收赋税又当有几成自留、几成上缴。且若是上缴,来回押运更是靡费甚多,何不直接交由边军直接充作军资?”
章得象也批判道:“更可忧虑的是,若是依此法而行,边军实力大增,会不会重演前唐节度使旧事?且边军素来桀骜,若是强行将合法纳税的商贾尽皆作为私贩砍杀一空,引起朝野不满就不妙了。以臣对那些兵将的了解,这几乎是一定的。”
负责修撰《起居注》的宋祁原本静静地倾听,静静地记录,此时却是停下了笔,轻声说道:“官家可知是何人进献此谏言?根底如何?”
得赵祯示意,陈琳笑着回答道:“好让宋工部知晓。那谏言之人乃金溪一举子方仲永也,世代佣耕。原本不晓文字,五岁时忽开宿慧,常作诗文,有神童之名。待十三四岁进了学,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连得县、府、路、解试案首,有连中四元之美名。堪与令兄连中三元的佳绩媲美。
只因今岁中了江南西路解试第一,与同中解试的曾某及晏参政的家眷一同入京赶赴春闱,是以为晏大人知晓其人。”
宋祁却是很有一股文人的执拗,继续问道:“那方仲永不过一农家子弟,如何通晓军略、经济?”
陈琳笑道:“方某是否通晓军略、经济,咱家不知道,但方某很有桃花运却是一定的了。宋工部可知晏大人有一次女否?”
赵祯假意训斥道:“大伴切不可背后编排晏大人!”自己却又笑了起来。
旁人也是会心一笑,毕竟晏同叔挑女婿的本事大家还是知道的。
这时,晏殊到了。由于陈琳事先得到赵祯的吩咐,不用通名即可入内,正恰巧听到众人的调笑。
晏殊先对赵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此番微臣向官家进谏,虽有提携晚辈之意,但臣绝无私心。请圣上明鉴。”
赵祯笑道:“朕知道晏卿家一片忠心,并无半分疑惑。今天让几位大人前来,也只是考量一下此策之可行与否,并无它意,晏爱卿莫要多心。至于方仲永与晏大人的关系如何,不是有先贤的‘举贤不避亲’吗,何足道哉?”
当下,赵祯把刚才几人参详的此策之纰漏一一说明,又问道:“晏参政有以教我否?”
晏殊思虑了半天,说道:“微臣不能答也。可否宣方仲永入宫奏对?”
陈尧佐笑道:“岂有此理。同叔你奖掖后辈,何以如此不遗余力乎?敢是又觅得一佳婿否?”
晏殊向大他近三十岁的首相大人拱手一礼道:“首相所言甚是,是在下孟浪了。料想以朝中奄奄诸公,必有良策。便是那方氏小儿偶有妙语,其间也必然疏漏甚多。敢劳各位大人拾遗补缺了。”
副相的威势也不是白给的,一干人等忙回礼道:“晏大人言重了,我等必当尽心竭力,不使明珠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