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方仲永在客栈曰:这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就是除夕了呀,怎么过年呢?
若是在金溪老家,必然是要贴春联、挂门神、吃年饭了。在这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东京汴梁,又该怎么度过这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天呢?
其实不仅方仲永为怎么度过大年夜而发愁,曾氏兄弟也正在苦闷。
曾巩说道:“大哥因何踟蹰,我等兄弟有父亲可依,虽离家乡数千里,亦不觉得孤苦。但文远并无亲眷在京,阖家团圆之时必然伤心。我们与他亲如手足,又蒙他赠韵书教导诗文,否则以我之愚钝,安能中举?兄长何吝惜一饭乎?”
曾晔看着很是有些义愤填膺的弟弟,无奈地说道:“你当我不想去请文远来一同守夜呀!只是,前两天文远来拜见咱们爹爹的时候,我就提议一起守夜过年。文远见我们家中有些拥挤逼仄,当即就谢绝了。我知你看似沉稳,却最重情意,恐说出什么不当的话,因此未曾与你言明。且文远看似随和,其实是最有主意的。若是勉强而来,不能敞开心怀,也只是平添郁闷。”
曾巩急了,说道:“难道就让文远一个人在客栈守夜,那样的话,我们兄弟还有何面目见他?不如你在家中陪父亲,我自去客栈陪文远如何?”
曾晔耐心地劝自己有些冲动的弟弟道:“你自己跑去试试?看父亲不打断你的腿!再说了,也不一定轮得到咱们邀请他一同守夜。”
曾巩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别的本事没有,揣摩人情世故最是在行,催促道:“大哥有话快说,你想急死我呀?”
曾晔笑道:“你没听文远说起小年时,他在晏府的遭遇吗?这就是他和溶月小姐的婚事基本上已经定下了。既然快要成为晏府东床了,晏家如何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客栈过年。小固你多虑了。”
曾巩还是不放心地道:“那晏同叔家的门槛甚高,只怕文远不容易迈进去呀!”
曾晔哈哈笑道:“无妨!哥哥我早已派人守着了,若是将近中午时晏府没有邀请文远,就是绑也把文远绑来。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再向他道歉就是了。”
想起严厉的父亲,曾巩说道:“父亲会否不喜?”
曾晔得意地说道:“我早已禀明了父亲。父亲不仅没有不喜,反而夸我把书读得通透,全不像你一样只会死读书,读死书。”
曾巩不信,追着哥哥打闹起来。
却说在那客栈中,客栈老板也已如往年一般,早早地给伙计放了假,派发了利是(红包),又对居留客栈不得回家团聚的几人行了一圈的礼道:“小老儿恭祝各位荣登皇榜、生意兴隆。只是既逢佳节,掌勺与跑堂的都要回家过节了。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贵客谅解。至于酒菜嘛,小老儿也会做几样家常菜,还请各位不要嫌寒酸。出门不易,小老儿就赠些酒水,望各位不弃。”
有那常年行商在外的就喊道:“掌柜的仁义!但别光说得好听,酒水真成了水呀!”满堂大笑。
心急如焚的方仲永没有笑,心中想道:“这眼看太阳高升,已是巳时末的光景了。惠子昨日派猫奴来说,今天一定会请我去共度良宵。这眼看都贴对联了,怎么还不见晏府的人来?莫非又有变化?早知道还不如去曾家和曾晔扯闲篇儿呢!曾家哥俩儿倒是有心,早早地就派人守着了。”
正患得患失间,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还不等车停稳,晏居厚就跳了下来,口中喊道:“文远速速上车!”
方仲永说道:“德茂因何如此急……”话未说完,就被晏居厚一把拉过,拽到车上。
方仲永往车后看了看,没有城管呀,呃不,开封府街司呀。再说了,现在开封府的推官就是富弼,不至于在大年下的给自己老岳父上眼药吧?
晏居厚催动马车,方仲永只来得及向一直守候在客栈外的曾家的仆人说一句“报于你家少爷知晓,我去晏府了”就绝尘而去。
喘了一口气,方仲永才得以把话说完:“德茂因何如此急促?”
晏居厚很是有些气恼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原本已经和我爹说好了的,今晚邀你共度佳节,围炉夜话。谁料想,我爹如往年惯例进宫恭贺新春,官家赏赐的宫灯、宫花、吃食等物事倒是很快地下来了,我爹却没有回来。惠子心里急躁,就央求着母亲提早接你入府。不曾想,官家倒是有道中旨下来了,说要急召你入宫。这可是大好事呀!”
方仲永疑惑道:“官家想要见我,未知是福是祸也?”
晏居厚手一拍道:“哪里有什么祸事!定然是我爹上次的奏折引起了官家的重视,你的名字也就入了官家的法眼。文远呀,只要你在礼部试中发挥正常,入了殿试,一个三鼎甲是没跑了的。若是常伴君王左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今后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我这贫贱之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