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兔抖抖耳朵,主动凑过去在谢子京脸上亲了一下。
秦戈:“……”
谢子京:“它又亲我了。”
秦戈恼羞成怒:“它是看你没洗干净脸!”
谢子京趴在沙发上大笑,秦戈愈发恼怒:“你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有个条件,我得一直摸着兔子,才允许你进入我的'海域'。”谢子京想了想,打了个响指,“为了避免意外,我还要把我的大猫叫出来。”
“什么意外?”
“万一你在我'海域'里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大猫可以抱着你。”谢子京回忆道,“就像唐错的熊猫抱你胳膊一样。”
被那只狮子抱一下估计我胳膊就没了。秦戈正想抗议,雾气已经从谢子京身上窜出,一团团堆叠在地上,巴巴里狮从雾中走出,抖擞鬃毛。
它仍旧一脸倨傲,与黄金蟒的一番搏斗似乎令它疲倦了,站了没一会儿就趴在沙发下,脑袋紧贴秦戈的小腿,打了个呵欠。
……明明谢子京精神得不得了,一脑袋咕嘟冒泡的黄色废料,为什么他的精神体却显得这么困倦?
察觉他分神,谢子京攥住了他的手:“我还有一个要求。”
秦戈:“……我劝你最好一次性说完所有废话。”
谢子京:“你要像上次在医院里巡弋蔡明月'海域'的时候一样,巡弋时一直牵着我的手。”
秦戈:“当时蔡明月情况不一样,我……”
谢子京装作没听见,把掌中的兔子放到了巴巴里狮面前,把手臂交叉在胸前,无声地表示拒绝。
秦戈:“好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背后一凉,强烈的寒意从脊椎攀爬上来,顿时让他紧张得心跳加速。
低头看时,才发现他的兔子在地上趴成了一个极圆的毛团。毛团一动不动,黑眼睛淌下两条泪。
巴巴里狮正用自己粗壮的爪子按着兔子,像按着一个白面团。
“它们第一次见面吧?”谢子京饶有兴味,“大猫收爪子,用肉垫。”
巴巴里狮嗷呜一声,表示自己知道。它像揉面一样搓了一会儿兔子,突然收手,脑袋也趴到了地上,和兔子几乎处于同一水平面。
它金色的眼珠里,映照出面前一团瑟瑟发抖的白色绒毛。
秦戈没有收回兔子。
他感觉到的紧张和以往的恐惧不一样:兔子不是怕狮子,而是头一回看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庞然大物,它的惧意里另有好奇和探究,这让它即便滚滚淌泪,但没有主动选择消失。
“它怕你的狮子,但是不怕你。怎么会这样?”秦戈总觉得自己的兔子常常做出各种意外之举,但今晚实在太过异常了。
谢子京:“很正常啊,精神体和主人的感受可能是割裂的。它老亲我,怎么没见你亲过我。”
秦戈心想,不可能割裂的……但是一旦这样承认,立刻就掉进了谢子京的陷阱里。
他干脆不应,粗鲁地拉过谢子京的手:“你这次不能把那些地方锁上了,我想看。”
“我尽量。”谢子京勾着他手指嘿嘿地笑,“你想看什么,我都展示给你。”
秦戈忍住怼他的想法,闭上眼睛,手心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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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已经进入过的原因,没有任何阻碍,他在片刻的眩晕之后,已经站在了谢子京的房间里。
大体上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墙上的海报数量变多了,无一例外也都是秦戈。
蓝色的窗帘仍在轻轻晃动,窗外的光线朦胧不清,照亮了书桌。秦戈发现书桌上多了一些东西。
拳头大小的沙猫和熊猫摆件,就放在《哨兵和他的六个向导》封面上。
秦戈坐在书桌前,尝试打开抽屉。
这次果真异常顺利,谢子京没有锁上它们。
第一个抽屉里摆满了旧磁带和旧CD,有早已经过气的歌手,还有刚刚解散的乐队。秦戈还看到了几盒人教版的英语单元磁带。
第二个抽屉是几张奖状和荣誉证书。每一份证书都是谢子京的:五(3)班谢子京获得了校运会500米跑冠军,初一(8)班谢子京获得了学习标兵称号,高二(14)班谢子京拿到了奥赛金牌,高三(14)班谢子京获得全国特殊人类技能大赛高中组的哨兵第一名……
等等等等。
在技能大赛的荣誉证书里夹着一张照片,是谢子京戴着金牌在体育场里拍的单人照。他颈上挂着金牌,双手背在身后,大咧咧站着,背景就是铺满草皮的赛场。但他眼神没有看镜头,就像是在按下快门的前一瞬间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穿着运动服的少年微微侧头看着镜头之外的某处,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容。
……真年轻。秦戈拿着照片细细看了很久。没有现在这么痞,但那股又皮又讨打的劲儿似乎已经隐隐有了冒头的征兆。
看得久了,总觉得照片上的谢子京似乎下一秒就会转过头直视自己。秦戈不好意思地放下照片,再继续找的时候竟发现,第二个抽屉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最后一份荣誉证书就是谢子京高三时获得的这份,连同他的照片。
秦戈满头雾水,拉开了第三个抽屉。
里面是一束花。
枝叶新鲜,花瓣幼嫩,用金色缎带捆着的花梗是翠绿的,像是刚刚才剪下来的一样。
秦戈觉得这束花有点儿眼熟,接着立刻看向桌上那张自己的照片。
这束花正是自己手里拿着的。中央一朵向日葵,还有环绕着它的黄玫瑰绿康乃馨。
秦戈:“……”
他一时无语。自己手里的花……值得专门辟出一个抽屉放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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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柜的门也能打开了,无论是教科书还是漫画或者地摊文学,全都排列得很整齐。秦戈扫了一眼书脊,心想谢子京的品味还真老旧,这些都是十几年前流行的作品,有的作者连连休刊至今还没画完,有的作者不断炒自己冷饭鲜有新作。
所有书本全都无法翻阅,像是被胶水死死封紧了。这倒十分正常:如果‘海域'里出现的每一份可以阅读的东西都能翻开,那就意味着哨兵或者向导需要清晰地记忆这些资料的一切细节,比如扉页的寄语是什么字体,最后一页有几行。
唯有如此才能百分百还原——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海域”中,大部分书籍都是虚像。
秦戈关注的是柜子里的手办。
所有的手办看起来都不新了,但是被主人保存得很好,连最难擦拭的边角处也没有一丝灰尘。看到初号机身上那块透明胶带,秦戈确定这些细节不是谢子京脑海中自动的美化和补足,而是曾经真实存在的。
就像这个房间一样。
他走到衣柜前尝试打开,却发现唯有衣柜仍旧和上一次一样紧闭着。
“又骗我……”秦戈怒道,“谢子京!”
房间小到无法产生回声,他的怒气被这处小小的空间吞没了。
秦戈完全不想细看墙上已经更新的、主角是自己的海报,转身走到床上坐了下来。
这是谢子京的床,但是它似乎有些小了。
秦戈尝试躺下,发现虽然能伸直双腿,但是床铺显然太窄。他盯着顶上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找到了答案。
书柜里的书籍和手办,抽屉里陈旧的磁带和CD,还有他止于高三的荣誉证书——这是谢子京中学时代居住的房间。
谢子京曾在这个地方居住过,所以他在“海域”里近乎完美地还原了一切细节。他留恋这个年纪的自己。
然后“海域”的发育就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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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域”的发育是海域研究学被推广之后,渐渐成形的一个概念。
从幼年到成年,一个人的人格在不断修正、发展、完善,他的精神世界会日趋复杂丰满,于是同样的,他的“海域”也会呈现出越来越多的细节。
这些细节必定与哨兵和向导所经历的事件有关。虽然细节往往不是绝对真实的,但能在“海域”中产生某种强烈的存在感,比如彭湖的“海域”中无穷无尽的诊室,蔡明月“海域”里浸满了血的手术室,还有秦戈“海域”中那些高耸的山峦与时刻不停地从高天坠落人世的星辰。
“海域”会随着一个人人格和精神世界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它会有一个大体的、不会变化的框架,但其中的细节一定是不断更新的。
可是谢子京的“海域”又一次刷新了秦戈所学的知识。
如果秦戈所见到的就是谢子京完整的“海域”,那么谢子京的人格和精神状态就相当于一直停留在他的中学时代,最迟到高三为止。
之后再无任何改变。
——不对。秦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书桌上,手掌大小的沙猫和熊猫相互依偎着,放在那本黄书封面上。
书籍封面是秦戈,封底是谢子京。秦·耶和华对谢·亚当递出一根手指,点亮了蒙昧的生命。
这张小书桌上所放的似乎都是对谢子京极为重要的东西。他的“海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至少多了秦戈,还多了白小园和唐错。
秦戈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封闭的空间正在发生变化。
而这种变化,似乎是从他上一次进入之后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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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吗?”谢子京问。
秦戈捂着发晕的脑袋,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头疼欲裂。谢子京的“海域”很正常,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会感觉这样难受。
强烈的眩晕和隐隐要发作的神经性头痛压制了抑制剂的作用。秦戈感觉到那层保护着自己的牢固纱罩正在消失,自己正逐渐暴露在谢子京气息完全支配的空间里。
就连他的兔子也已经抛开紧张和莫名其妙的眼泪,钻进了巴巴里狮的鬃毛里打滚。
眯缝眼睛的狮子趴卧在地面上,兔子窝在它前爪搭筑的空间里,几乎完全被浓密厚实的鬃毛埋住,只从金色的粗硬毛发里露出眼睛嘴巴和鼻子,兴致勃勃地看着秦戈。
秦戈能感觉到它的兴奋。但他只想让它停止这种兴奋!
精神体的莫名兴奋传递到他身上,他的眼神怎么都无法冷酷起来了。
看出他的不妥,谢子京没有靠近。他坐在沙发另一侧,皱着眉,一口口地喝冰镇红牛。
秦戈满脸通红,他想起了谢子京所说的话:这是相互的。他能感觉到谢子京的信息素,谢子京同样也能感觉到他的。
晕眩的感觉又令他不敢贸然起身回家。秦戈干脆站起,竭力绷紧自己的表情,跨过巴巴里狮,走到了落地窗边。
夜太黑了,楼群的灯光悬浮在黑夜里。秦戈把额头贴近玻璃,片刻之后才感觉凉意沁入了自己发烫的大脑,终于得到了冷静。
他的兔子很快活。秦戈有些心酸,一方面很为它的快乐高兴,一方面又觉得这厮背叛了自己。
他干脆坐在落地窗边上,依靠着冰凉的窗户扭头问谢子京:“你还是没有向我打开衣柜。”
谢子京装作满脸诧异:“那一定是我们的感情还不够深。”
他喝完了手里的饮料,把秦戈那半罐拿到秦戈面前,自己也在窗边坐下了,还刻意与秦戈拉开了距离。
秦戈想起第三个抽屉里的花。
他忽然想问谢子京一些别的问题,和他古怪的“海域”无关但和他这个人有关的。
“你平时回来都做些什么?”
谢子京伸手抓住狮子的尾巴,捏着末端的毛团玩:“看书玩游戏睡觉。”
“周围的邻居认识了吗?”
“不认识。”谢子京想了想,笑道,“不过楼下的大爷大妈都挺熟了。”
秦戈:“……大爷大妈?”
“大爷大妈很健谈,也不嫌我问题古怪。”谢子京拨了拨头发,“而且我帅,他们都喜欢跟我唠嗑。”
秦戈觉得他真奇怪:“你喜欢跟大爷大妈聊天?在危机办里好像也跟传达室大爷很熟悉。”
“谁都可以,我喜欢跟人聊天。”谢子京放开了狮子尾巴的毛团,看着黑夜里的灯火说,“搬到这里之后,我就不喜欢回家了。回家没有人,也没有说话声音。”
他说自己在西部办事处的那几年过得太静,太漫长了。办事处的人不多,他又优秀得过分了,常常会被安排去执行艰难的任务,一个人在山谷里一呆就是几个月。
“好冷啊。”谢子京抖了抖,“所以我喜欢长毛的动物,山里的每一只兔子和它们的小孩我都认得,没有一个能逃出我的手心。”
“……所以才去跟大爷大妈唠嗑?”秦戈问,“大爷大妈也不能一直陪你闲聊啊。”
谢子京嘿嘿一笑:“没人陪我聊,我就自己跟狮子聊。”
他用手指戳了戳玻璃窗。
找不到说话对象的夜里,他就和自己的狮子坐在窗前,看着对面楼群的灯光,一个个地给灯光里走动的人影想故事。
骂哭了孩子的父亲举着糖葫芦敲小孩卧室门;疲惫的白领回到家中先揉十八回猫狗再起身加班;喜欢在阳台吊嗓子的老太恰好有位耳背的老伴,堪称绝配。
谢子京指指点点,不知是有意无意,渐渐靠近了秦戈。
秦戈听得很认真。心里那场辩论大会已经偃旗息鼓,所有的小人儿都在台上齐声念诵,仿佛广告词:噢,小秦心里软。
他太容易对谢子京心软了。这很致命。秦戈看着谢子京的侧脸,察觉到炽热烈风一般的信息素已经缠上了自己的手脚。他动不了。他知道谢子京现在需要什么。一点儿安慰,一点儿似真还假的情意,一些冷夜里可以取暖的温度。
当谢子京终于在极近距离正视秦戈的时候,秦戈忽然明白了他需要这一切的原因——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海域”不讨喜又恶心,以为秦戈会憎厌。他此时是伤心的,但不好意思讲。他一点点靠近秦戈,是需要秦戈像当日一样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不,不恶心。
“……我倒数三秒。”谢子京小声说。
秦戈心想不用了吧。他张开手,想给谢子京一个拥抱。
但谢子京显然会错了意。他立刻靠近,就像他的狮子袭击猎物一样,准而快地在秦戈唇上落了一吻。
秦戈感觉自己就像从内部爆燃的一个矿堆,血液要燃烧起来,连同维持清明的神经也一起熊熊舞动。
意识稍微回到头脑中时,他已经完全沉沦在谢子京的吻之中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上颚和舌面居然是这么富于感觉的部位。谢子京的舌尖在入侵和洗劫他的内部,勾出的激颤比以往经历的任何一次牙痛都更令秦戈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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