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钟,一天的会议终于全部结束。唐错抓起背包冲出音乐厅,不顾周围一堆围拢上来要求继续看熊猫的人的阻拦,一溜烟地跑出了图书馆。
“熊猫去约会了。”谢子京热情地跟别人解释,“要看狮子吗?可能已经灭绝的巴巴里狮?”
雷迟下午和唐错换了个位置,坐在白小园身边,和她讨论了一个下午关于哨兵“海域”的事情。他姿态正直,神情又严肃,白小园无法分辨他是什么意思,眼见众人各自散去,连忙也起身准备离开。
雷迟喊住了她:“我欠你一顿饭。”
白小园:“忘了吧。”
雷迟:“不行,我要请你吃,你可以随便讹我。”
白小园摇摇头:“要吃大家一起吃,我不跟你单独吃。”
她拎着小包站起来,雷迟眼尖,看到了小挎包上系着的挂饰。挂饰上是一片乌青色纹样,雷迟觉得有些眼熟,皱眉片刻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一个人的脑门上见过。
他连忙跟着白小园:“白小园,你喜欢青眉子?”
白小园:“怎么?你欠我一个青眉子?”
雷迟:“我认识青眉子和他女朋友。”
白小园一下站定了。出门的人很多,雷迟这句话一出,周围好几个男人女人都齐齐转头望向他,神情惊讶。白小园把他拉到一旁,气急败坏:“青眉子不可能有女朋友!”
雷迟觉得她实在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有的。我当年还没来总部的时候,在湖北处理过青眉子和他女朋友的一起案子。有人在神农架附近卖青眉子的签名,六百块一张,被青眉子的粉丝抓到我们那边。后来青眉子亲自来解释,那姑娘是他女朋友,签名都是真的。”
白小园目瞪口呆。
“我还有一张照片,是跟他们俩的合影。”
白小园立刻揪着他:“他女朋友什么样?”
雷迟:“我得吃点儿东西慢慢想。”
白小园服气了:“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否则我真的放小猫挠死你。”
雷迟一脸认真:“你如果允许我今晚请你吃饭,我就告诉你青眉子女朋友和男朋友的事情。”
白小园完全愣住了,半晌才咬牙道:“走,去吃饭。”
两人离开音乐厅,远远看见秦戈和谢子京站在路旁,盯着不远处。
卢青来正与方才在研讨会上出现过的几个大拿聊天。
“怎么了?”白小园凑上去问,“卢青来又出什么事了?”
秦戈低声道:“卢青来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他结婚了吗?”
雷迟在一旁听见,接口道:“卢青来没有伴侣,我查过他的人口档案。”
谢子京:“但那枚戒指不是装饰品。”
他做了个把戒指脱下来的动作:“他以前给我做‘海域’巡弋的时候摘过一次。戒指的内部刻着一个大写字母Z,应该是为了纪念某个人的吧。”
白小园:“Z?姓氏吗?周?”
秦戈和雷迟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你不是要找大佬询问白噪音对‘海域’的影响么?”白小园忽然想到雷迟之前曾跟他们说过自己的目的,“连忙提醒。”
“不问了。”雷迟沉沉地说。他原本没想到负责那部分内容的主讲人居然是卢青来。
白小园见秦戈也神情古怪,便拍了拍他肩膀:“雷迟请吃饭,去不去?”
秦戈:“……不去,你们吃吧。”
谢子京:“那我去了啊。好难得跟我偶像一起吃个饭。”
秦戈:“你也别。”
他拉住了谢子京,对雷迟与白小园挥手:“下周见。”
白小园:“一起吧,好吗?”
谢子京也反应过来了,与秦戈以同样频率挥手:“拜拜。”
雷迟和白小园去得远了,秦戈才牵着谢子京:“走吧,带你去看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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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京虽然在新希望读了四年书,但却从来没去过故宫,也没上过景山。秦戈和他登上景山的时候,恰逢金乌垂坠,暮色四合,整座城市被落日余晖扫成一片金黄,紫禁城的琉璃瓦闪动金光,惶惶然如同一片发光的梦境。
一群鸽子飞过,渐渐靠近西边,形迹愈发稀薄了。
天上铺着层层白云,鱼鳞一样紧贴穹窿。
谢子京第一次在这个角度俯瞰整座故宫,顿觉神清气爽,张开双臂吼了一声。
“每次站在这里都有穿越时空的感觉。”秦戈笑道,“好像随时能听到里面的人声马蹄声,还有敲更的锣声。”
“你以前常来吗?”
“和同学常常来。”秦戈笑道,“你记得言泓吧?他很喜欢逛故宫看展子,找不到人陪就拉着我一起来,看完了就去南锣鼓巷那边吃点儿又贵又不好吃的东西。”
但南锣鼓巷那边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很多,言泓特别喜欢在那边活动,总说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位指不定两三年后就是红遍整个娱乐圈的一线大佬。
胡同里有人们的说话声,有自行车哐哐经过碾碎落叶的声音,王爷和文士们的故居大敞着门,堂前的王谢之燕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我想带你看看我喜欢的地方。”秦戈看着天空之下广阔的城楼,“地方很多,咱们慢慢看过去,能看很多年。”
谢子京靠近了他,握住他的手。秦戈扣紧了他的手指,掌心皮肤摩挲的感觉温暖又暧昧。
“我也想带你去看我生活过的地方。”谢子京笑道,“可是你不喜欢吃煎饼馃子。”
秦戈:“除了煎饼馃子没别的了?”
谢子京:“有,很多呢,但早餐我就爱煎饼馃子,实在不行,一碗豆腐脑也可以。”
秦戈问他:“你以前住天津哪儿?还记得住吗?”
“记不清楚了,但还有一些街道的印象。”谢子京眯起眼睛回忆,“我爸妈常带我出门散步,走不远就是公园,春天的时候整个公园都是月季花,特别好看。我还记得那边有个瓷房子,挺有趣的,全都是瓷片。”
秦戈没去过,听他说了半天,渐渐也生出了好奇。
他想探索谢子京的过去。他想找到一个能够帮谢子京恢复混乱记忆,但又不至于让谢子京崩溃的方法。这很难,没有人做过。秦戈牵着谢子京的手下山,并不觉得害怕。
他们在南锣鼓巷里吃了一些贵且不好吃的吃食,坐地铁回谢子京的家。地铁上有年轻的情侣牵着手,几乎脸贴脸地小声说情话。他们也牵着手,谢子京低头刷手机,秦戈看着窗外掠过的地底隧道,心里有难得的平静安和。
“这个人你记得吗?”谢子京把手机递给他,“是你兔子特别喜欢的半丧尸人演员。”
“记得,他以前老演被人类爆头的丧尸,但是最近几年开始主演丧尸的故事片了,还挺卖座的。”
“现在在网络上被抵制了。”谢子京点开评论让秦戈看,“好多人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死,为什么还要出来吓人和传播病毒。”
秦戈轻声叹气。
视频上的演员面对记者提问,不断地解释他们没有传播病毒,一直都在牢牢控制着病程发展。
【对,感染丧尸病毒就是患上了绝症……我当年才十九岁,医生告诉我这是一生都不可能治愈的绝症,而距离我彻底死去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间。】年轻的半丧尸人演员对着镜头说,【难道我这三十年里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混吃等死吗?我们也是要生活的。】
“雷迟说刑侦科的谢亮,就那个结了婚才感染的半丧尸人,儿子都上幼儿园了。”谢子京说,“挺好的啊,生活嘛。”
从他这里听到正儿八经的话,秦戈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重复道:“是啊,生活嘛。”
他笑着靠向谢子京,手掌愈发贴近。隧道灯光一道道掠过他双眼,谢子京一直盯着秦戈的侧脸看。
“今晚住我家吗?”他很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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