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看着雷迟:“组长,你……”
雷迟点点头,表示会控制好自己。
他不应该在讯问中提出这种问题的。他只是一时没有忍住。雷迟很清楚,为什么这么多人发现真正的周游被X取代,但是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因为真正的周游,是不值一提的。
一个无法出门的孩子,一个孱弱的向导,他认识边寒这些人,但这些人还不是他的真正朋友。出于怜悯与同情,他们会和周游来往;而一旦发生了意外,这种虚薄的感情根本不能为周游提供任何支持。
在这样的周游身边,出现了一个崇拜着他的X。
他会做什么?他会不会完全信任X?会不会将自己的所有想法告诉X?或者更进一步的,周游会依赖X:他需要同龄人的崇敬和肯定,他需要X,需要一点儿别的感情,或者爱,不问缘由的那一种。
逼仄狭小的房间里,两人共处的漫长时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周游本人和X才知道。
“……真正的周游消失之后,周义清说那个人是周游,于是我们……也就开始称呼他为周游。”边寒皱了皱眉,回忆这些事情令他头脑剧痛,非常难受,药液艰难地维持着他的清醒,“新的这个周游……他是一个怪人。”
边寒和夏春等人都记得,以前这位英俊的男孩是很少出门的。他总是跟周游呆在房间里,周游教他认字读书学电脑,他会用抹布把周游的轮椅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有时候两个人会亲昵地趴在二楼唯一的窗台上,看被杂乱电线和楼宇切割开的天空,或者看一场雪,大声跟雪里走过的人打招呼。
周游不在了之后,那个男孩开始频繁出没于王都区之中。
他自称周游,总是在王都区里寻找年轻的向导或者哨兵,用漂亮的笑把人勾进窄巷或者路边昏暗的房子中。
边寒一直以为周游在通过出卖身体的方式挣钱,王都区里这样的人太多了。但自从他被周游拉进巷中之后,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周游没有跟自己选中的哨兵或者向导做.爱。边寒拒绝他的时候,周游还大声笑了出来。
“我不是想做.爱。”周游把他推到墙上,瘦削的身体几乎完全紧贴着边寒,手指在边寒的太阳穴旁虚点了两下,“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海域’,可以吗?”
他似乎在哀求,眼里盛着可怜兮兮的恳切:“我会回报你的。”
边寒冷漠地看着他:“我对你没有兴趣。”
周游又笑了:“不……哎呀,我的回报是在你‘海域’里完成的。”
边寒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周游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你就给我五分钟吧?”
五分钟,不值一提的五分钟。边寒忖度着他的提议:自己是哨兵,是比向导更强大和有力的哨兵。他不可能伤害自己。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向导会给哨兵带来怎样的影响。”边寒抱住了自己的头,“我允许他进入我的‘海域’,就五分钟。……他在这五分钟里,给我带来了一场非常恐怖的风暴……不是痛苦,是极其强烈的快感……我从没有尝试过的愉悦和兴奋……”
短暂的五分钟过后,周游立刻离开了边寒的“海域”。边寒无法站立,他被远胜于生理快感的爽快和愉悦击倒了,甚至无法支撑自己,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茫茫然地喘气。身体没有任何异状,不出汗,也不觉得难受,但那场地动带来的余震仍旧震动着他的“海域”,他看到周游起身离开,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我还可以进去吗?”周游有用恳求一般的语气问,但这一次,他多加了一点点条件,“十分钟,行吗?会有一点点不舒服,你可以忍受吗?”
边寒没能扛住这种诱惑。他又一次点了头。
“……当年在王都区发生的哨兵向导动乱,和周游有关系。”边寒说,“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看到有一只北极狐精神体一直在摇动大钟。我说不知道那是谁的精神体……但我现在记起来了。”
他看着雷迟。
“他是周游的朋友……或者跟周游可能有更亲密的关系。一个哨兵,动乱之后不久就失踪了,后来被发现死在废屋里。这样的人很多……我是说跟周游可能有亲密关系的人。他们很依赖周游,因为周游的能力。他们宣称自己爱周游,但是我……不认为周游对他们感兴趣。”
雷迟看着他:“周游当时对你感兴趣,是吧?”
边寒沉默地点头。
“……因为他很难控制你?”
“是。”边寒回答,“我没法抗拒他……但是他也不能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肯定的回答。当时孟玉已经来到王都区,他发现了……所以他开始……他做得太隐蔽,我根本没意识到他在‘海域’里说的话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
雷迟看了看小刘的记录,问道:“然后呢?动乱之后周游离开了王都区?”
“他不是自己离开的,他是被人带走的。”
雷迟和小刘同时抬头:“什么?!”
回忆的碎片显然难以打捞,边寒竭力回想,不适感令他皱起了眉头。
“我……我只有……一点点的印象。”
那天他在周义清的家中找到周游时,周游正在吃饭。周义清早在很久前已经嚷嚷着儿子不见,跑出了家门,在王都区各处游荡。那房子是周游一个人住的,他有时候会邀请边寒到家中做客,但不允许边寒进入他的房间——或者说,过去的周游和他一起居住的房间。
边寒质问周游,这场动乱是不是他主导的,周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着问他是不是又想邀请自己进入“海域”。
边寒把他拎起来,连拳头都已经高高举起。这时候,虚掩的房门忽然开了。
那一瞬间边寒是很吃惊的。他是一个哨兵,但进入屋内的两个人动作极其轻快隐蔽,他甚至没有听见任何接近此处的声音。
就像两个影子一样,不速之客进入了周游的家。一个哨兵,一个向导,装束与气质与王都区的人截然不同。
他们的目标人物显然是周游,而不是边寒。
边寒被哨兵控制了,向导则逼近周游。边寒惊悸不已,那哨兵冲他笑笑,拆开了一个口罩样式的工具,扣在边寒的脸上。
“老谢,可以开始了。”
随着哨兵的呼唤,向导走近了边寒。他屈膝半蹲,看着边寒。边寒的惊恐令这个陌生人有些动容。
“不用怕,忘记就好了。”向导把手按在那个工具上,边寒随即闻到了一股古怪的香气。
连小刘也忘了记录:“……向导?他借助工具,消除了你这部分的记忆?他怎么能做到?”
他看着雷迟,迅速跟自己的狼人组长解释:“普通的向导不可能进入深层海域,触碰我们的自我意识。除非他是……”
“精神调剂师。”雷迟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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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的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谢子京和谢谅坐在鹿泉的边缘,他趁机问道。
“修修补补,把人和东西运来运去。”谢谅举着望远镜看着鹿泉中央,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儿子的问题,“累得很。”
鹿泉曾是一片面积颇大的内陆湖,湖水干涸了,剩下了面积颇大的凹形大坑。
夜色深重,谢子京只能看到鹿泉中央似乎也有人扎营,但影影绰绰,只能瞧见一些光线。
他看到父亲浮起笑容,忙问:“你看到了什么?”
“在那里扎营的是爸爸的熟人。”谢谅笑着说,“危机办的外勤组。”
谢子京听过危机办,但不知道外勤组的威名。他接过谢谅的望远镜朝着那几个帐篷望去。营地里很冷清,他看见有三个男人围坐在篝火边上聊天,其中一人正就着灯火,在膝盖的趣÷阁记本上写字。
“你不去打招呼吗?”谢子京又问。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父亲了。
“不了,他们估计还在工作。”谢谅把他拉起来,“我们是来玩儿的。”
他对了对手表。“再过半小时,就是这个月里银河最明亮的时候。”谢谅提醒他,“你去把妈妈叫来,这里视野好,我们看银河。”
谢子京转身离开了。
秦戈忽然察觉视野开始摇晃,随即便是一声重重的倒地声。
古怪的异响从鹿泉方向传来,谢子京脑袋沉重,一跳一跳地痛,“海域”中瞬间卷起了狂风巨浪,他短暂地失去了平衡。从地上爬起后,他连忙回头去看谢谅所在的方向。
“跑啊,儿子!”谢谅扔了望远镜,冲他大吼,“回去保护你妈妈!不要离开!”
谢子京吓了一大跳。谢谅已经跃下高处,朝着鹿泉方向狂奔。他的精神体是一只漂亮的孔雀,此时随着白雾腾起,纷繁的翎羽在月光与星光中跃动,瞬间化为无数看不清的刀片,朝着鹿泉中心而去。
“爸爸!”谢子京一颗心跳得厉害,他一边往母亲所在的营地跑,一边回头看向鹿泉。凹地的中央发生了什么,他看不清。他看到的只是一股浓重的、直冲天穹而起的黑色雾气,被营地中的篝火照得清清楚楚。
雾中探出一只嶙峋手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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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朋友在评论里问档案名称是啥子意思。孔雀有两层意思,一是孟玉,二就是谢子京爸爸的精神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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