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几十人,众目睽睽,初见在心大,也知道该避嫌的,本想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却在看到旁边人失望的眼睛时翻了翻眼皮,小声嘟囔道:“妖孽!”便任由人将自己揽到了身边坐下。
那娇嗔的两个字,从心爱人嘴里呢喃而出,一阵舒爽通透全身,百里流云甚至有些洋洋自得,让下面偷偷抬头看着他们的云傲、玉无心、欧阳家两兄弟以及连翘几人都觉得无眼看,默默的垂下眼皮。
屋子中间跪在地上的几人,初见大都不认识,虽然那段时间很多事她清醒后还记得,但很多人,很多事也被忘记了。
她看到旁边跪着的和当初在古凤皇宫里指责质问自己的欧阳如玉,恍然间似乎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跪在这里。只是这毕竟是大周,这些人背后的家族也和百里流云关系默契,不管这件事和她牵扯有多大,她都不会盲目出头。
百里流云也不急着和她解释,坐下后似是怕她累着,拿过软垫倚在初见的身后,方才将眼神施舍给下面的众人。
欧阳老太君看着初见,百感交集,那是她欧阳家愧疚慎重的孙女,本还以为在她病重多些疼爱呵护,能将过往的罪孽减轻些许,却没想家门不幸,自幼娇宠着的孙女居然不顾血脉亲情,只为了一个男人便将自己的姐姐送入虎口。回来后还不知悔改振振有词。欧阳老太君只觉得心头憋闷,左思右想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欧阳家的子孙接二连三的犯下这不可饶恕的错误。
欧阳如玉意外归来,不知认错,还振振有词,老太君是真的存了一棍子打死她的心思,可是欧阳夫人跪在那里痛哭流涕,愿代女偿命,让老太君举起的棍子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老太君闭目长叹,转身回了居所,再也没有出来。棍子被随意丢在地上,老太君知道,丢掉的还有那个从不曾也再也不会回归的孙女。
知道初见回来,老太君从居所出来,连欧阳家主夫妇都未曾理会,领头便来了竹园。
老太君知道,欧阳震夫妇还想着挽回些什么?可是,知恩图报,有恩才有回报,如今欧阳家对于那可怜的孩子除了伤害,作践,还有过什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坐在这里,几月不见,那孩子又消瘦了不少,老太君抬眼看着下面虽然狼狈,却看不出丝毫悔过的欧阳如玉,富贵迷人眼,终归是消磨没了欧阳家曾经的风骨。
老太君突然失去了坐在这里面对那孩子的勇气,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正中,一辈子只对皇权弯过的腰背,这一次,心甘情愿对着自己血脉至亲。
“欧阳家罪孽深重,不求姑娘原谅,只盼姑娘日后安好。”
说完,老太君站起身向外走,那停止的脊背仿似没了支撑,苍老颓废。
血脉牵绊,是世间最难割舍的,纵使自幼分离,再相遇的那一刻也会凸起波澜,更何况在初见迷失得那段日子老太君发自真心的疼惜爱护,这是初见十几年心底最遗憾也是最期盼的。虽然再一次的伤害让这本就不牢靠的感情岌岌可危,可是老太君那弯曲的背影还是深深刺痛了初见的心。
时刻关注着初见一举一动的百里流云,已然没有放过身边人的纠结与痛苦。欧阳家,百里流云是恨的,若不是阮寒末对阿见存了真心,这一次她的阿见便真的再找不回来了。
欧阳老太君上次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却转眼间便被欧阳如玉粉碎,而那罪魁祸首不仅活着,还不知悔改。这便是欧阳家的誓言?
可是,他的阿见太需要这份感情了,六岁父母双亡,父母家人对于她来说太重,那是融进血脉里的期盼。
百里流云抬手揽住初见的腰,看着她转过来的如同迷失方向的小鹿般茫然无措的眼神,百里流云心中一痛,这人总是能勾起他心底最沉重的心疼,悔恨。
“老太君!”百里流云出声唤住老太君离开的背影:“既然来了,不如多坐上一会儿!”
欧阳老太君转过身看向初见,在看到那愈加苍白的脸,心底一突,她终究还是奢望的吧。
看着欧阳慕白和欧阳慕寒扶着老太君坐下,百里流云才安抚的拍了拍初见的手。
欧阳老夫人刚刚的举动真真刺痛了欧阳震的心,也让他内心的那一点子想法彻底消散,他看了一眼欧阳夫人,那眼里的决绝,让欧阳夫人心里一惊,脸上血色骤失,眼里的哀求对上欧阳震更加凌厉的视线一下子败下阵来。那是她十月怀胎娇生惯养的女儿,让她亲眼看着女儿落下那般结局,当真是割她的心。可是欧阳夫人也是出自武将世家,最喜光明磊落,女儿的举动当真是让她恨。
欧阳夫人看向满身伤痕却还不知悔改的女儿,后背无力的依靠在椅背上,眼泪滑出眼眶。
欧阳慕白和欧阳慕寒看着母亲流泪,祖母颓丧,父亲决绝,妹妹的无知内心百感交集,却不知该如何做,只一人揽住欧阳夫人默默安慰,一人守在老太君身后。
欧阳震大步上前,单膝跪地:“欧阳如玉,今日起除族谱,是杀是留全凭王爷做主,臣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