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春野泷三的身份,原本是您的义弟,对吧?”
“……对。”
“崛川桑。”对方推了推眼镜,“春野泷三自杀案中,渡边明是那个案件重要的一个嫌疑人,当时因为证据不足没有被起诉。在那件事之后,您和渡边明有见面吗?”
“……有。”崛川信彦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那之后,我开始担任第一劝业银行的会长。渡边桑是富士银行的专务,我们的见面,都是在正式的商务场合。”
“崛川桑。”搜查官微笑了一下,“全部都是在正式的商务场合?”
“……没错。”
“明白了。”他翻了翻面前的材料,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再说回昭和48年吧。当时春野泷三已经成为春野家的家主了,您知道他与儿玉士夫见过面吗?”
“什么?”崛川信彦的心往下沉,却装得非常诧异,“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对方一直是微笑脸,不置可否地继续点头:“木岛元一供述说,儿玉士夫曾经和渡边明一起造访滋贺县近江八幡安土城的八幡神社,崛川桑没有听春野泷三提起过?”
“……完全没有。”崛川信彦努力克制着情绪,补充道,“从他和春野雪依成婚后,就一直居住在八幡神社,我们的来往很少。”
“那么可以详细说说,春野泷三在自杀前签署留下遗嘱,将女儿的监护责任和安土城八幡神社的所有权委托给您代为行使决断的过程吗?”
前后数个问题连贯起来,崛川信彦的目光已经无法平静。
既然如他所说,他和春野泷三的来往已经很少了,春野泷三凭什么这么做?
而且时间跨度如此之久,一个是昭和48年春野泷三在当时与儿玉士夫的来往,这件事与那个洛克希德有关;一个是10年多以后春野泷三自杀前,这件事又与田中·荣有什么关系?
搜查官仍然是微笑脸,崛川信彦在极力思考间,就缓缓回答起来:“那时候是昭和59年……因为泷三女儿上中学的事,泷三找到当时担任常务的我……”
接下来的时间里,问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崛川信彦只能极力应对。
不管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至少要在与木岛元一、渡边明、福本雄、渡边则、尾上缝的事情里,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回答,将脏水和线索全部指向伊藤忠家,指向芙蓉财团、三和财团。
但夹杂在这些问题里,那些有关春野泷三的问题,总让崛川信彦如坐针毡。
田中·荣在最高院改了说法,表示“你们说我受贿了5亿円我就认了”。但是米国那边表示洛克希德在霓虹花了30亿円公关,那么作为中间人的儿玉士夫,究竟把剩余25亿円花在了哪里?
这被视为他绝望之下的反扑,对内阁换届之后仍然无法获得安享晚年待遇的愤怒。
可是在这个大事频发的11月、12月里,陶知命却因为那个关于回购天国之门的声明和接受采访时说的很多话,在被议院传唤问询后边出国环游世界。
那个声明和采访,不就是为了加速不动产市场的崩盘吗?
议院问询他,陶知命也只是告诉崛川信彦,宫泽喜二和桥本太郎刚刚上任,必须要做出一些姿态。陶知命确实是在发挥影响力,表面上给他们上台挽救经济制造了麻烦。
可是随后东京地检难道不应该只是迫于压力,表面调查一下那25亿円的事情?儿玉士夫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当时的事还怎么查?
这段时间,崛川信彦早已因为霓虹国际协力银行与莱文投资局、欧依尔特王室愿景的合作,被安倍转玖催得团团转。
安倍太郎在11月底还真的撒手人寰了,安倍转玖急于做出成绩,准备明年山口县议员席位的竞选,这件事崛川信彦很清楚。
哈萨尔、杰弗利他们对八幡影视新城的投资,和关本等几个董事推进他们手上持有的第一劝业银行股份转让,对香岛那个李家成等几人在香岛南丫岛、大崎新城等诸多项目的融资事宜,还有蟠桃映画收购东宝、知命信托入股阪急电铁、第一劝业银行增持阪急电铁等等,这么多事已经让崛川信彦忙得不可开交。
高木仁八去负责八幡研究会那边了,崛川信彦一时之间还缺了个得力助手。
再加上大藏省开始了对兴业银行、长信银行的整顿,崛川信彦又没听到东京地检特搜关于那25亿円调查的进一步进展,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敷衍。
结果现在,自己突然被请了过来。
问询室墙上的时钟,从3点多慢慢地就转到了7点多。
超过4个小时的问询,让崛川信彦越来越疲惫。
这个时候,搜查官站了起来,微笑着鞠躬:“辛苦了!耽误了崛川桑这么长时间,还请见谅!”
“……哪里,应该的。”崛川信彦惊疑不定地站起来回礼,然后问道,“那么我可以先离开了?”
“当然!”
崛川信彦压制着内心的忐忑,离开了问询室。
现在得赶紧先回到车里,联系陶知命,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走到了门口,就看见由他崛川信彦提名、负责福本雄案的宫崎警视正匆匆来到这里。
崛川信彦不方便在这里与他闲叙什么,但还是停下脚步弯腰问了问好:“宫崎桑。”
“崛川桑。”宫崎警视正只是礼节性地弯了弯腰,就匆匆往里走。
崛川信彦分明听到他低声对部下说:“坂元东弥真的开口了?可不要让我失望……”
他居然没有对自己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问一句原因。
虽然当时就想清楚了,面对这么多人联合起来的力量,他别无选择。但现在自己不也是陶知命的人了吗?为什么他不能有丝毫暗示?
而且……坂元东弥开口说了什么?
既然能听陶知命的话出面搅乱山口组的局势,他该说的不是早就说了吗?要不然,山口组也不会在这两个月遭遇暴风般的横扫,已经接近被取缔的边缘。
没有人将崛川信彦留在这里,他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
这让崛川信彦还保留着一丝期望,一切……应该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回顾着自己接受问询时的答案,没什么问题,都是当初与陶知命商量好的那些说法。
仅仅只是有关春野泷三的那些部分有些令人意外。
回到了车里,他没有叫司机出发去哪里,而是静静坐了一会。
想了有几分钟,崛川信彦睁开了眼睛。
从福本雄被抓,从他向陶知命土下座开始,其实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担心无益。
但现在偌大的第一劝业财团,从董事会内讧开始,到多方合作的落地,全都是自己在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红苏的消亡已经开始倒计时,宫泽喜二、桥本太郎和陶知命、三井、住友、三菱他们商议好的大计划早已按步调在启动。
所能够赌的,还是只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对陶知命来说比不存在的价值更大。
所以崛川信彦先打了一个电话:“修子。”
今天份的联系,先给了过去。
“一切还好吗?”对面的女人很关心,“看到新闻,你被特搜部带走了,我一直在担心……”
“先不要轻举妄动。”崛川信彦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先做好准备。看一下时间,从现在开始,如果2小时内,我没有再次联系你,那么就……”
“2小时?”声音急切不已,“出现了什么变故?仅仅2个小时……”
“先做好准备吧!”崛川信彦平静下来,“应该没问题,就这样。”
他并不想说太多复杂的情况。
挂掉这个电话,他就迅速拨通了陶知命的电话:“会长大人……我刚从特搜部出来,您在哪里?”
电话里陶知命的声音很放松:“一直在等着你,到天国之门来吧,我在家。”
“是!”崛川信彦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间到他家里,是自己人的待遇了。
告诉了司机,他就继续闭眼盘算起来。
而同一时间,那个名为修子的女人,已经打了很多电话出去。
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她就有点傻眼,赶紧拨通了崛川信彦的电话。
没通。
再拨他司机的电话,有人接听。
对方回答:“崛川大人刚刚进了天国之门,手提电话带着啊。”
修子脸色一变:“牙败!赶紧想办法进去告诉崛川大人,就说我所做的准备,那些重要的目标,刚才刚刚被开车接走。现在人正在跟着那些车子,请他指示我该怎么办?”
司机其实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为难地说道:“天国之门升级了安保,而且刚才崛川大人让我留在车里……”
“快去!”修子大喊一声,“闯也要闯进去!明白吗?!”
司机懵懵地看着守在天国之门楼底下的那些安全人员,闯进去?
崛川大人对那位陶大人,明明尊敬得很,这样合适吗?
刚才说的那什么2个小时再次联系,让他咬了咬牙。
“我明白了!我试试!”
“不是试试!务必要见到崛川大人,明白吗?不……不要闯!”修子冷静了一些,“找个借口,如果不让你联系崛川大人,就立刻回来告诉我,知道了吗?”
“……明白了。”司机紧张地开门,顺手拿了个文件袋走下车,走到门口弯了弯腰,“抱歉,崛川大人忘记了一份文件,我需要亲手交给他……”
安全人员点了点头,竟直接让开了。
司机觉得崛川大人是不是过于疑神疑鬼了?对方明明知道自己是他的司机,根本都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检查。
同一时间,坂井泉水和中森明菜一起坐在一辆车里,还在迷糊:“会长大人他……现在这个时间请我们去家里?”
开车的是小原纱月,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却拉起车上的对讲机说道:“我后面有两辆黑色丰田AE86跟着,注意!”
坂井泉水不由得握紧了中森明菜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为什么气氛不对劲?
另一辆车里,泽口靖子却觉得很兴奋。
而绪方敏夫开着的防弹车中,星野铃只是平静地握着陶星野的手。
京都道场中,上田正裕端坐在房中,腿旁放着真刀。
道场平静如常,但赵春树带着十多个儿郎坐在剑道室里。
崛川信彦的司机终于来到了陶知命的镇瀛居门口,入江雄太等在那里伸出手:“交给我就行了……”
“是……”司机不太放心,“还有夫人刚才打来电话,有话需要向亲自向崛川大人转告。”
入江雄太笑了笑:“很着急吗?”
“……是的。”
“那就请进吧。”
一点意外都没有,崛川信彦的司机走进了门。
但他只能等在玄关。
入江雄太拿着文件袋,边走边拆开了。抽出来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走到了茶室门口敲门:“失礼了。”
进了门,他就说道:“崛川桑的司机说,他遗忘了一份重要的资料。然后崛川夫人打来电话,他的司机有话着急向崛川桑转告。”
入江雄太补充了一句:“亲口转告。”
崛川信彦坐在陶知命对面,身躯微微一颤。
“崛川桑,不如你打电话问问夫人什么事吧。”
崛川信彦抬起了头,脸色苍白至极:“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