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念(她盯着他想,他会不会原本...)(1 / 2)

温疏眉不理脸上的胀疼, 目光落在明娟面上,薄唇轻启,不疾不徐:“安家兄弟两个, 乃是我父亲旧识的门生, 与我交情不浅。如今殒命, 我自是要去敬香拜佛, 愿他们早登极乐的。”

“呵。”明娟冷笑,眼底眉梢都透出刻薄,“你休要说你不知此事与督主的干系。督主待你不好么你竟这样不分好赖”

温疏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忽而觉得与她多解释一句都跌份儿。

再说, 她与明娟解释原也是没有用的。她们早已结怨, 明娟今日更分明是在找茬, 如何会听她的解释

温疏眉摇摇头:“此事与督主有无干系, 那是督主的事;督主会不会恼我, 是督主与我的事, 轮得到你来说项”

说罢便牵起谢小梅的手:“走吧。”

“你”明娟拉她, “你站住”

温疏眉抬手将她甩开, 她怒意陡增, 再度扬手, 阿井疾步上前, 一把将她手腕攥住。

“咝――”明娟吃痛,倒吸凉气。

阿井手上不松,神情却客气:“明娟姑娘,这是府门口,让旁人瞧见便要觉得督主家宅不宁, 于您也没好处。”

说至此,他将手一松, 双手拢进袖中,身子仍半挡着温疏眉:“有什么不妥之处,咱回去说。”

明娟打量他两眼,终是不好与他发作,冷哼一声:“你与我见息玫姐姐去”

温疏眉低着眼,心下有些疲惫。

她去为安远之、安辽之敬香,原是做好了谢无不会高兴的准备。明娟的这一出,于她而言不过是平添了又一出麻烦,实在让人不想多理。

可明娟现下提及了息玫,她与息玫的相处倒还算过得去,犯不上再添个仇人,这份面子便还不得不给。

温疏眉不作声,冷着脸走进了府门。蹲身为谢小梅拢了拢外面的小斗篷:“梅儿先跟井公公去找奶娘,好不好”

“不好”谢小梅怯怯地摇头,“我害怕。”

“别怕。”温疏眉衔着浅笑,抚一抚她的额头,“这里是你的家,你有什么好怕的听话,我要把事情说清楚,再去找你。”

谢小梅紧紧地拧着眉,踟蹰了半晌,终是闷闷地点了点头,跟着阿井走了。

她几度转回头来,温疏眉都含着笑与她摆手。待得远得看不见了,温疏眉的脸色才复又冷下去,不理会明娟,提步便往后宅去。

明娟紧跟着她,语中讥嘲不断:“别以为梅姐儿喊你一声娘,你就是谢府里的当家主母了。没了你,等照顾她的人也还多着呢。”

“督主是什么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便是看上了王公贵戚的千金,也没有娶不到的。一个窑子里出来的东西,还当自己是太傅家的大小姐呢我劝你安分些,这是为你好。”

温疏眉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绕过飞花触水的大半个湖,到了息玫的院门前。

息玫的院子里正热闹。府里总共三十个女眷,大家“各司其职”,谁的活也不多。尤其谢无不在府里的时候,她们闲来无事,便常在一起寻些乐子。

眼下温疏眉抬眼一看,便见院子里几人正忙着投壶,廊下有人在饮茶,院子里依稀还有浅淡的甜酒香,不知是哪里正温着酒。

“阿眉”苏蘅儿最先瞧见了她,笑吟吟地迎上来,“昨日听闻你回来,却忙着收拾冬日的被褥,没顾上找你去。怎么样,宁州好玩吗”

说着忽而一怔:“你的脸怎么了”

“凑什么热闹。”明娟横眉立目,一把将她推开,径自上了前,行至廊下朝息玫福了福,“姐姐,温氏这贱人督主待她那样好,她倒给安家那两兄弟上香去了。京里近来那些风言风语您也知道,您给评评理,可有这样办事的”

她说的声音并不低,清清亮亮地回荡院中,说得整方院子、十余号人都一静。

息玫执着茶盏的手顿住,看向温疏眉,目中多有讶异:“这话当真”

温疏眉垂眸,没有否认:“安家兄弟二人,是我父亲的门生。”

息玫蹙了眉头。

她瞧得出,明娟是在找事。否则上香供灯的人那么多,温疏眉去便也去了,旁人不会在意,督主也未必会知道。

可现下,明娟将事情捅了出来。不仅捅了出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就相当于阖府都知道了,

她非得说点什么不可。

息玫抿唇,沉吟半晌:“安家兄弟的事,我们也只是听了些坊间传言罢了。与督主究竟有无关系,我们谁也不知道。”

明娟神情一震:“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外头的事,我们内宅的人还是不掺和的好。”息玫说着,将茶盏搁下,朝温疏眉道,“我是掌管后宅的人,温姑娘是后宅的人,安家的事却不是后宅的事。不知自己该不该插手,就劳温姑娘先去书房那边候着吧,待得督主回来,咱们再说。”

温疏眉颔首,福了一福:“诺。”

这位息玫还是有些本事的。她既不说不管,也不肯得罪人。

让她去书房等着,落在明娟眼里是让她等发落,可又没让她吃着亏。待得谢无回来,不论怎么想,谁也怪不到息玫头上。

温疏眉无心多理会明娟,就径自折回前宅,进了书房所在的院子。

书房里紧要的东西多,如无谢无吩咐,旁人皆不得入内,她便只得立在院子里等。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饶是身上穿得厚实,站得久了也凉飕飕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苏蘅儿寻来了一趟,脸色不佳,小声告诉她:“一会儿督主回来,你可要想好怎么回话――明娟一直在府门口等着呢,明摆着要先声夺人”

说到此处,苏蘅儿咬了咬牙:“她何苦这样针对你莫不是疯了”

继而又道:“要我说,你就死咬着不认好了。什么安家兄弟你就说你是去给你爹娘祝祷去了反正庙里的香客那么多,督主事又忙,未必有闲心追查这些鸡毛蒜皮”

“我想想看。”温疏眉眼帘低垂,略作思量,首先就打消了这“死咬着不认”的办法。

明娟敢拿这个找茬,自是要将“罪证”抓足,哪会由她不认就不认了

况且,便是没有明娟,也还有阿井呢。

阿井不是明娟的人,但也不是她的人,只为谢无办事。

她若有心这样诓骗谢无,让阿井捅出来,就更说不清了。

苏蘅儿轻叹一声:“你好好想想怎么办”

“多谢。”温疏眉轻声。

苏蘅儿担忧的望着她:“那我先我先走了。”

“嗯。”她点点头。苏蘅儿不再多留,这便离了书房。

温疏眉安安静静地继续静等下去,等到暮色四合,又至月明星稀,才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响动。

除却靴子踏过薄雪的脚步声,就是明娟的声音,絮絮地说了许多,她不太听得清,但想来该是在告她的状。

不多时,踏雪声在院门处一定。

谢无抬眸,看向月色下静立的身影。

她被淡蓝提花缎的夹棉斗篷笼罩着,一道背影孤零零地立在那儿,看不出情绪。

他提步再往前走,行至她身边,便见她紧抿了薄唇。

她怕他。

他绕到她身前:“怎么回事”

“我”她如鲠在喉。

她反复思量了一下午,思索如何应对得宜。但在他站在面前的这一刻她才忽而意识到,她是做不到不怕他的。

谢无的脸色阴沉到极致。

“小眉。”他轻笑,带着几分难辨的自嘲,“你想做的事,我哪次没有应你,你就非要这样瞒我”

温疏眉一滞,他转身走向屋里:“进来。”

她赶忙跟上,明娟带着一脸得色识趣地留在了院子里。

经过外屋,谢无足下没停,径直拐进了内室,温疏眉随进去,绕过影壁,便见他已拉开了墙边矮柜的抽屉。

放戒尺的那方抽屉。

她双手不自觉地紧攥起来,背到身后,躲着他。心里一阵阵乱着,身上打颤:“我我没有事瞒你”

他扭过头来看她。

屋里没燃灯,愈发显得他脸色黑得可怕。温疏眉向后打了个趔趄:“我我真没有”

接下来的话就急了起来,被她一股脑抛出:“我是晌午在酒楼才听闻的安家兄弟的事,临时决定去普众寺敬香你才你才刚回来,怎的怪我瞒你”

谢无目光凝住:“当真”

“你若不信,去问阿井。”温疏眉说着,扬起脸来。

她小脸紧绷着,被窗纸透进来的浅淡月光映得苍白,有股视死如归的决绝:“我就是去给安家兄弟上香了,还供了灯。他们是我父亲的门生,素来待我极好。你如是不高兴,你”

她视线落下,落在他身前半开的抽屉上:“你打死我好了。”

他的手伸进抽屉,她呼吸滞住,眼也不抬。

很快,火光一亮。他原是将火折子摸了出来,信手燃明矮柜上的油灯,拢上灯罩。又行至书案另一侧,燃亮了另一盏灯。

明亮的光火令温疏眉心安了些,吁了口气。谢无忽而神情一顿,大步流星地走向她。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但被他喝住:“别动。”

她驻足,他伸出手,不理她的躲避,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

他眉宇皱起:“谁打的”

“什么谁”

“脸。”他的目光凝在她侧颊的指痕上,“谁打的。”

“明娟”她声音轻颤,颤得发虚,“明娟打的。”

谢无收了手:“孙旭。”

并不太高的一声唤,方才并不在院中的孙旭不知从何处进了院,推门而入:“督主。”

他一睃窗外:“去,掌嘴五十。打完去取她的身契,发卖了。”

“诺。”孙旭一揖,转身便走。院中很快传来响亮的耳光声,伴着低低的呜咽,一声声震进房来。

温疏眉周身轻栗起来,犹被他挑着下颌,眼睛却不敢看他,死死盯住了地面。

谢无撇了下嘴:“我欺负欺负你也就算了,其他人敢欺负你,只管打回去。”

温疏眉一时怔怔回不过神,谢无抬手,手指在她侧颊上碰了碰:“还疼吗”

她躲了一下:“有一点。”

他便知晓了轻重,折回那矮柜边,找寻合适的药膏。

屋外,明娟终是哭喊了起来:“督主温氏温氏与您说了什么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疏眉漠然静立。

“督主,温氏心里根本就没有您”哭声愈发地撕心裂肺,听来有些惨烈,“我我跟了您多少年那个贱人”

谢无找到了合适的药膏,回到温疏眉跟前。

凝神听了会儿外面的哭骂,他忽而笑了:“骂得好难听啊,要不交给你发落吧。”

这个笑容,好生妖异。

“不不用。”温疏眉摇一摇头,“听督主的。”

他便也不多劝,手指沾上药膏,轻抹在她伤处,边抹边问:“她动手的时候,阿井不在”

“在”温疏眉答了,怕他怪阿井,又道,“但事出突然,阿井也没料到她会动手。后来她还要再动手,阿井就拦下来了。”

他听出她话里为阿井陈情的意味,睇视着她:“你在想什么”

温疏眉低头,心虚地躲了躲。他抹好了药,盖好盒子:“明日我从西厂挑两个高手,留在家护着你。”

“不必”

他挑眉:“你别管。”

温疏眉不吭声了,心下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为她发落了明娟,并不难懂。她是最晚进府的一个,远比明娟让他觉得新鲜,他现下对她尚还感兴趣,自然愿意多依着她一些。

待得来日她成了被他看腻的那一个,他再为了新来的姑娘将她也发卖了,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可是差两个西厂的高手护着她

她觉得他太任性。

温疏眉心下小声揶揄着,沉默半晌,又探问:“我去给安远之和安辽之上香督主不生气”

“不生气啊。”他浑不在意地摇着头,“你若改日还想去,我可以陪你去。”

“不必”她连忙回绝。

他低笑一声,伸臂揽住她:“我饿了,你是不是也还没吃”

“嗯。”她应声。

“走啊,回去吃饭了。”他揽着她向外走去。迈出房门的瞬间,明娟便拼了命地想扑上来,但被孙旭死死按住。

“督主”明娟大声喊着,“督主我我错了”

她终是服了软,声音战栗不止:“我不敢了我不敢了督主”

但谢无脚下没停半步,只在经过她身前时扫了一眼她已然肿胀的脸,眉宇倏皱:“好丑。”

口吻嫌弃得很。

温疏眉哑了哑默不作声地打量他的神情,他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跟明娟从来也不认识。

“督主”明娟还想再求,孙旭却已从谢无的神情看出了他不想听。索性封了她的哑穴,让她乖乖挨完五十记就发卖了交差便是。

后宅里,谢小梅坐在谢无卧房前的石阶上,闷闷地不吭气。

她四岁,已先后有三个要她叫娘的人。但现在这个娘,待她最好。

第一个娘嫌弃她是女孩子,一心盼着能再生个弟弟,后来有了弟弟,就不要她了。

第二个娘不喜欢她,还说她克死了爹,日日打她骂她,她常在睡觉时被扯着头发拽起来,不及弄清缘故,棍棒就已经落下来。

只有现在这个娘,不打她不骂她,也不嫌弃她是女孩子。会给她身上的旧伤上药,抱着她喂她吃点心,还带她出去玩。

但今天,娘好像出了什么事。那个可怕的姑姑说的话她不太听得懂,只知道事情不太好。

她怕再也见不到娘了,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四下安安静静的,两个奶娘轮流来陪她,才让她心底的害怕稍稍轻了些。

院外突然传来说话声时,谢小梅蓦地站起身来。

她侧耳倾听,遥遥而来的声音很是熟悉。

“不用再做新衣服了”温疏眉望着谢无,“已经很多了。”

“就添两件斗篷。”谢无边想边道,“去年打来的皮子还有不少,比你身上这件暖和。”

他攥着她的手,嫌弃她在外站久了,手冷。

谢小梅眼睛亮起来,拎起裙子就往外跑:“娘”

风风火火地刚冲出月门,一双有力的双臂伸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不许总缠着你娘。”

谢无双手架在她腋下,板着张脸,神情冷淡。

“我”谢小梅巴巴地望着他,一动都不敢动,“我怕娘出事。”

“有爹在,你娘能出什么事”谢无把她放下,还算和善地拍拍她的头,“乖啊,有爹一个缠着你娘就够她受的了。你若觉得没趣,过几天爹给你找个哥哥回来陪你玩啊。”

谢小梅一下就不吭声了。温疏眉禁不住地瞪他:“督主怎么这样跟小孩子讲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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