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刺——
清珞忽然怔在了原地,半空中的手忽然停下,也不敢伸手去接了。
那是辞渊送给她的东西,自从大婚当天她被娄归的人截杀之后,峨眉刺便再也没有回到自己手上了。
还以为是被人熔铸了,原来是辞渊拿回去了。
祁钰不是说,辞渊已经死在往生崖了么。
她的心里忽然有了重新绽放的感觉,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重新袭来,一步步的重新靠近她的真心。
真的是辞渊吗?
眼眶顿时有些模糊,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在了她的眼前,忽然止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掉落。
每个人一生,无非就是寻求安稳,寻求自由,寻求像平常百姓一样的安乐宁静。
岁岁长相伴,白首不相离。
当完美的人不再完美,当不空一切的人忽然有了牵挂,那么神话将不再是神话。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一生去奋力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何尝又不是呢?
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清珞想要的无非是与心爱之人的长相厮守。
但是她,当初如何做得到呢?
要自己的记忆?
要一生的安乐?
还是要跟辞渊的重新开始?
世人都会被利益所迷惑,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置身事外。
利益,这个词,真的是,诱人!
重新开始?
怎么重新开始呢?
当初的一切又该如何呢?遗忘吗?人非圣贤,怎么可能忘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计较呢?
回首间几多欢笑昨夜天,残亿追旧年,而如今,人事早已飞远。
她跟辞渊之间,不单单是三个月的未见了——更多的是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都让清珞不知道在如何去面对她曾经的感情。
三个月前,为了家国大义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人。
或许是她错了吧。
谁都无权评判对错,有的人也许听过一定的事情,但他们却感受不到所经历的一切。
回忆越是甜,越是在手心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刀割。
她的青春当中一直承载着不该她承载的东西,少年岁月当中日日饱受的折磨,是她青春记忆中一直回不去的伤痛。
而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会任人摆布的小姑娘了!
情爱这个东西,最难捉摸清楚了,最好是处在模糊的状态,一旦看清楚,结局总是不会那么尽人意。
她不敢继续去想,一旦涉足心灵深处已经被封存的地方,就很难再脱身。
她不愿把她的心再一次弄得支离破碎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她现在的心情,伸手接过了楚风澈送上来的这把峨眉刺。重新拿在手里的感觉,还有似曾相识的意思,刀锋的那颗宝石,还是当初的那种感觉。
拔出短刃的时候,凌厉的剑锋忽然映射出了她的双眼......
凌厉而又带着杀气。
“你见过辞渊了?”清珞将峨眉刺收回袖中,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死死的握住那把重新的来的峨眉刺。并不是她异常的想要的道,而是这么久了,事情应该要结束了。
她等不了了。
“公主腰间的琉璃和宣平侯腰间的一模一样,这样的关系也不难让人猜到的。”
萤火琉璃上心头血,她必然是异常珍惜的。
听到这句话,她倒是笑了笑,忽然想起来之前的很多事情——
第一次为辞渊挡剑、第一次遇见追击,第一次让辞渊教自己武功、第一次让他替自己梳头、第一次抱他、第一次叫辞渊哥哥、第一次牵他的手、第一次独处、第一次的萤火虫之吻、第一次的鱼水合欢......
辞渊的存在,真的承载了她的太多回忆了,那五年的时间,她的确是很快乐的。
就算后来她知道了辞渊是素和氏外戚的身份,可那些东西,依旧是长久铭记在她心上的,不会因为什么东西改变的。
“辞渊,不算他的名字吧。他姓素和,名长慕。是素和氏的外戚。”
“公主倒是很在意这个人啊。”
从清珞的笑容之中能够看得出来,她是真正的开心。这样的感觉跟平时与祁钰一起的假笑不一样,真心的感觉,是装不出来的。
岂止是在意呢——说得上,刻骨铭心吧。
“既然都知道他是辞渊了,也知道他曾是我的影子吧......五年的影子,我当他是我的亲人,我第一次的情感于此,也仅此一次。”
楚祁钰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她的情感当中,若不是当初湛碧楼的那件事情,或许她跟楚祁钰就不会见面,后面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不是早就听闻公主能力强大么?现在看来,你还不是被困在这里了。”
“如果楚祁钰不做那些手脚,大胤也不会有四五个月的乱世时期了。大皇子不是一直想知道百霜阁的事情么,你问吧,我都可以告诉你的。”
楚风澈先前出于对百霜阁和傅阿暖的身份有所好感,一直询问清珞。
现在想开了之后,觉得那些事情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傅阿暖也好,素和清珞也罢,不过就是个名字而已。
谁会在乎别人怎么称呼自己,最重要的无非是自己在乎的人,要如何称呼自己。
傅阿暖也好,那个她靠着自己的双手拼下来的鼎盛时期,她傅阿暖的名声,自然是名远江湖的吧。虽然素和清珞这个名字,出生的时候就被冠上帝女的名字,但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那个靠自己的努力得来一切的东西。
普通人比你江湖、江湖人却羡慕普通生活,人各有需,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不相同。
乱世不好,也不一定说江湖平静。
“你考虑清楚,想要回去了吗?”
回去,回大胤吧。
这里的一切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吸引她。当初的涉及,本来就是一场计划而已,如今有人在这个计划中输了,她自己就没有理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大胤公主的身份不好吗?
章德帝冲着,宣平侯疼着,她自然会过的比在这里开心的。
“事情既然都已经结束了,我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毕竟我与他的婚事,并没有通过我们大胤的祭天,对我而言,根本就不存在。”
楚风澈没什么话说,毕竟也是她的选择。不过他微微看向了清珞的肚子,隆起的小腹也没有让她的身形走样,三个月的身孕了,她总要为孩子考虑吧。
或许楚风澈并不知道,那孩子并不是祁钰的。
“可你现在......”
清珞明白楚风澈要说什么,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若是孩子出生会是什么模样的呢。自己会不会和素和亦岚一样,经历难产的那一刻呢?自己的孩子又是不是白白胖胖的呢。
说起来,白熙还算是自己的外甥。
她甚至都在想,腹中孩儿,是男是女呢。
“孩子,何其无辜啊。”
这样的笑意味深长,丝毫看不出眼中的情感究竟是怎么样的,这些事情既然当初已经承受下来了,现在的现在,就必须要给它一个结尾了。
站在清冷的湖面上,凉风丝丝入耳,俯瞰着这一方景色的一切,等待着信鸽的传递。就好像是一切事情都如她所预料的那般,任何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好像在偷窥着人世间的秘密。
夜是柔软的,月光朦胧,星光迷离,灯光灿烂,五彩的光交相掩映,流银泻辉。风轻轻的柔柔的飞翔着,巨大的翅翼亲切的抚摸着一切。
月光、星光、微风,交织成一张魅力无穷的网,包裹着世间万物,使人们在温馨的气息里满足的睡去,沉入一个个甜蜜美好的梦乡。
可是梦,不一定都是美好的。
她不敢做梦,因为梦里的世界都是魇,一旦进入魇,她就只能被困在曼芜荒漠的虚空幻境当中,永远无法脱身了。
这一夜,格外的冗长,祁钰没有留宿隽清斋,也没有去舒离殿。
翌日清晨,温暖的光透过窗户照进了隽清斋的大殿当中,清珞睡意很浅,被外殿中来来回回繁琐的脚步声给吵醒,不情愿的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
好想赖床啊,其实没有那些琐事想法之后,她变得轻松了些许。
翻身撩开身上的被子,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屏风后面的宫侍感觉到她醒了,就立刻到了她的床边伺候她起身。
揉了揉太阳穴,用着睡意未苏而嘶哑的嗓子说起话来。
“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