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也到了极限,不敢再去回想什么。曾经的一切,到了现在,她还是会那样选择,怎么都无法改变了。
多年前的海棠树下,青釭剑和峨眉刺划出雪亮的光,生气勃勃的英俊少年和窈窕淑女舞剑对攻,各自不敢懈怠。而娇艳色的海棠花下,两个孩子的双脚晃啊晃,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一夜之间,蔷薇花仿佛都开了似的。
一朵朵在夜幕下怒放着,簇拥着团锦簇,犹如烈焰燃烧着的通往地狱的路。
月色旖旎,微暖烛光,闪烁犹如星辰坠落。
天色已经暗沉至深黑,淡淡的色,湮没了昔阳星柳。
隽清斋前的清冷,风从殿外吹拂进来,重重帷幕晃晃荡荡,宛如白云千幻。
忻雅还在一旁自顾自的说这话,而清珞却目光空洞,身子僵死般的一动不动,保持着开始时的姿势。
“主儿,公主,快亥时了,回去休息吧。”
亥时若是隽清斋还点着灯,怕是别人又会猜忌一些别的事情了。
“忻雅,快亥时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我陪姐姐再坐一会吧。”
今日难得见得到这样的月色,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感同身受的处境。
看着忻雅尚且笑意的样子,她有些话,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殊不知的是,她已经感觉到整个空荡荡的半月庭周围,有暗藏的杀气,正在步步逼近。
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瞬间袭来。
“随织,你回去,把灯熄了。”
好像是清珞刻意让随织先离开的,她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正在随之而来。
不知道是冲着谁的。
就算现在身处宫规,但她毕竟还是有武功傍身的,这样的声音,她还是听的出来的。
不过到底是敌是友,还尚不可知。
“忻雅,一会若是遇到了什么,你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看。”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忻雅的背后忽然感到一凉,她也隐隐感觉到了气氛的恐怖。清珞缓缓将桌案上的朱钗拿在手里,神色之中,毅然的警惕。
“姐姐,到底怎么了?”
忻雅试探性的问了问,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暗里,她感觉到某个人在凝视着她们,不作声缓缓地俯下身来——感到那个人身上似乎带着浓重的阴冷潮湿气息,衣衫上有水滴下,一声声落在白玉的石阶上,在空荡荡的楼外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话音刚落,清珞和忻雅的中间便出现了一把利刃。
她踢向了那个人的手肘,在那把剑靠近忻雅的时候,顿时给制止。
可就在他们二人两两转身分开的时候,那利刃忽然转换了方向,朝着清珞而来。直直的向着她的后脑而去,下意识的躲了躲,那把剑便冲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
忻雅惊呼出了声,那把剑朝着清珞的心口对准,她能看见的是清珞正疾驰向后退去。
若是,若是敌不过.....
她看不清来着的人,斗篷压的极低,带着一些血腥味,就仿佛是来自地狱一样的感觉。
这个人,究竟是谁?
身后地域的限制,她缓缓停了下来,转身准备让那把剑从身边移过去的。但是剑锋利刃,就差一寸,距离她的颈间,就差一寸。
剑光在浓重的夜色中时断时续。
心里越接近那座孤城,她的眼神却是慢慢失去了平日的犀利,有些茫然地穿透了眼前晃荡的金色帘幕,仿佛看到了不知何处的遥远时空。
“主儿。”
只在一瞬间,清珞的注意力便全部都在了随织的身上,忘却了身边还有这位黑衣人的存在。
动作迅速,那黑衣人瞬间将她挽住,青栗的寒光在月亮下一贫如洗,月光照着看得一清二楚。
片刻,他把剑锋指向眼前正往他身边而来的楚忻雅和随织。
“养尊处优,你也是没忘你的武功......珞儿啊,你就不记得我是谁了么?”
语气未免太熟悉了些,这声音太像了。
是她的二哥哥么?
“你别乱来!”
随织尚且没有听见他跟清珞的话,还以为这是来威胁皇妃的人,便大声的呵斥了一声。
她能够感受到,身旁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黑暗的心里——那种从心而发的狠厉与异样的神色,看着他手中紧握的剑,能够感受到他的汲汲而颤。
此时的清珞还陷入在一种怀疑与不敢相信之中,甚至是忘却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姐姐。”
她无力的挣扎,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对自己下手,现在这个节骨眼,她实在是越来越看不清素和清霁的内心了。
自己废了那么多心思去寻找他的下落,曾经倾覆了所有,如今他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处境。
他到底经历了多少。
“是嫁过来这么久了,真的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大胤如今变成这样,她也是有相应的责任的。
如果她不意气用事,她不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不将所有的事情都抛下......大胤,也不会落到娄归的手上。
她是个公主,是个帝女,她终究是要把自己的使命摆在第一位的。
总是为了自己的私情,终究是会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素和清霁现在以为的,是她听信了娄归的话,为了家国,下嫁梁渝,还真的不想她自己。
手握国玺的嫡公主,竟然嫁给梁渝皇子为妻,岂不是笑话。
“你究竟是怕面对,还是怕再次失去。”
他的那些话,让清珞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现在她这样浑浑噩噩的虚度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么?她曾经是那么骄傲、那么强大、那么希望把所有的权利都掌控在自己手上。
可现在呢?
一点都不像是她自己了。
那些傲气、那些凌然,都去哪儿了?
这一句话,包含了多少的柔情,这一句话又包含了多少的无言。
他们是人人羡慕的皇亲贵胄,无法选择自己的宿命,在这个刀尖舔血的乱世主宰不了自己的性命。
每一次风波都是九死一生,身在乱世,更何况同时身处这等高位之上,就应该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何时怕过谁...哥哥,我找你,可真是难啊。”
她焕然从它的环抱之中离身,站在他对面,眼中露着无尽的悲伤,现在的生活,很显然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呢?
清霁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捂住了肩膀上的伤口,那隐隐的血腥味,应该就是来自于他身上的。
他缓缓摘下斗篷,露出狠厉的脸庞,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忻雅见了,竟然是一惊。
“清霁哥哥....”她缓缓靠近,却不小心摸到了他肩膀上的血,差点惊呼出了声,“清霁哥哥,你,你受伤了。”
半夜的时候,清珞其实也已经听到了些风声,说是宫里正在追查刺客,况且那刺客受了伤,应该是走不了,他们也已经封锁了王宫所有出口,应该是快查到这里了。
想不到他们口中的刺客,竟然是,清霁!
“祁钰的那些人,是不是在找你?”
清霁缓缓点头,想必是真的。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也是个皇子,若是想要求梁渝帮助,直接以皇子身份出现就好了,何必乔装打扮成这样,分明就是让自己出于危险之中。
自己派出去那么多人,是都死在他手上了么?
她突然四顾,下意识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如果她是知道了楚祁钰叛国的秘密,按照这样的情况,怕是楚祁玉不会放过他的。
她只有素和清霁一个亲人了。
“忻雅,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了。”
眼神交汇的瞬间,她们便明白了互相所要表达的意思。
亥时已经到了。
按照平常来说,宫里四下应该已经是安静的出奇的,只是没想到今日夜里,却是异常的闹动,脚步声频发,一直往着这边而来。
深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逐渐暗下来,暗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浓浓的黑幕。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
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泛着猩红之色的蔷薇,在月亮的照射下有了一丝光明,一缕缕柔和的月光,抚摸着叶子的脸庞,把月光透进树林,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辉,把蔷薇衬托得娇艳了。
远处,一排排红砖瓦房整齐的错落在庭院,所有的宫灯已经熄灭了,玻璃上反射出道道银色的月光,一片又一片波光粼粼,天空在这样的光芒中变的幽蓝。
空气丝丝清冷,划一叶扁舟,缓缓穿越记忆的海,忘记了时间,却忆起了往事。
待到那些侍卫查到韶冀楼的时候,看在二殿下的面子,没有直面的冲突。
韶冀楼和舒离殿尚未点灯,参将看见了侧边的隽清斋,房中的光昏昏暗暗的样子,甚是有些怀疑。
那些禁军参将赶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庭院中,轻轻松松的喝着茶、望着月、品着花,身旁的随织便拿着扇子轻轻扇着。
看着随之而来的侍卫,清珞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凌厉之色。
“这是什么意思?”
她抚摸着蔷薇花的花瓣,脸上的神色清冷,月光印衬之下,更是凸显了她那种凌然之色,在场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皇妃,宫中捉拿刺客,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为首的参将向她解释,但是看这样子,她不是很领情,倒是没有抬眼望他们一眼。
“所以,就找到我这了?”
无言,竟是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