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紫云会的人,还是梁渝的人?”
阿暖对于他的出身,毕竟是好奇,娄归身边,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若有,那她自己岂不是早早地就开始这样的计划了,何必等到现在。
“或者说,你是我大胤的人?”
那人没有回答,但确实不敢看着阿暖的眼神,仅仅瞥了一眼之后,眼神便逃离了。
一眼看穿人心的眼神,必然是有些可怕的。
“你叫,昊迦?”
依旧没有点头,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这般谨慎么?
“行吧,你既然什么都不说,那替我拿几坛冷香酿来,可好?”
昊迦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这样谨慎的人,还真的是少见。不过阿暖从她眼里,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像是她第一眼看见辞渊的眸子那一样,令人有一种安全感的意思。
毕竟是暗卫,有了感情,确实不好。
阿暖,也不在意那么多了。
在空空的水榭中,她一眼望见那黑得刺目的披风,悄悄离去——
华梨苑储藏的冷香酿倒是很多,毕竟是阿暖喜欢喝的,也是曾经她四哥哥亲自帮她储存在这里的,也是希望有朝一日她回来了,能够品尝自己喜爱的美酒。
只是现在,有了冷香酿,却没了哥哥。
一杯一杯喝下,心中只有无尽的哀愁。
那个待她如故的哥哥,在最主要的那一刻,替她挡下了那些兵刃的袭击......
她醉了醒,醒了又醉,不知道迷蒙中梦到了什么,总是喃喃不停的说话。声音有时候惊惧莫名。有时候却是温柔无比、甚至有些时候,会低低的哭泣起来。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
究竟是怎么样的经历,才会令她这般如此——
阿暖撑着头,忽然望了望身旁的昊迦,一直一言不发,看着也觉得甚是奇怪。
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到他的身边,手中拿着一杯倒好的酒,直直的伸入昊迦的面前。
“即不说话,也不回应......那你不如,来陪我喝酒吧。”
阿暖扶着石桌,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还是依旧摇摇晃晃的都,手中那杯酒都一丝丝的跌宕,但是还是放在昊迦的面前没有收回。
她脸上的额笑,竟是那么的不自然。
就像是嘲笑,嘲笑的是她自己。
昊迦拗不过她这般样子,接过酒杯喝下之后,便扶着她坐向位置上。可无奈阿暖甩开了他送上来的手,往后退了那么一步,竟差点摔倒。
“你不必这般惺惺作态。”
说她清醒,可她这样子明显又是喝醉的样子。说她醉了,可她这样子却有很明显知道对方向要干什么。
不过是不回醉酒,演的那般像而已。
“公主,还是注意分寸。”
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就听得出她不会是娄归的人。
若是娄归养的暗卫,必然是不会这样管自己的,还真是希望自己喝醉了,能够说出些什么真话来,还有谁回顾忌她身份问题。
“沦落至此,身份,还重要吗?”
真是可笑了。
现在她的样子,谁还会在意?
大胤百姓皆因她而死,那些侥幸躲过一劫的人都知道,那日谋乱,所有人都是为了她素和青珞,若非如此,怎么弄的家破人亡、国破人尽。
她,已经没有昔日的威名了。
说着说着忽然咳了起来,愈发的严重了,身子本来还很孱弱,空腹之下竟然还喝这些冷酒,确实是让人看了很不省心。
昊迦也不好说什么,任由她这样写去也不是办法。
就在她频频后退的时候,忽然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拥抱——陌生而又熟悉,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像是她这五年之间,一个明明抓得住却又离自己远去的东西。
阿暖冷哼了一声,从哪个温暖的怀里挣脱出来,仍旧继续的坐在石凳上喝着那熟悉的冷香酿。
就像是那个人,从未在它面前出现过。
“春寒,你怎么还喝这么多酒。”辞渊毕竟是出于关心,言辞有些严厉了些,往日曾经管顾她的身子那般,还以为他们能够回到过去。
阿暖未曾理会,仍旧自顾自的喝着,这一次,她喝的更猛了些。
眼中不停的有泪潸滑落,脑海中尽是那些无辜百姓的凄惨喊叫,久久萦回,不曾消除,宛如深根扎进了她的记忆里,成为了一段最为血色的不堪之梦。
辞渊见她如此,便出手夺了她的酒杯,可谁知她竟然在辞渊伸出手快要靠近的时候,便抢先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摔得粉碎!
眼神也不似刚刚那般浑浑噩噩,倒是多了几分杀机!
“我喝我的酒,跟你有关系吗?”
她毕竟是没有醉,那样浮梦的状态,果然还是装出来的,她真正的心,又如何能让别人看见呢。
“阿暖,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闹?你莫不是用错词了,若你还是百霜阁的人,我闹闹脾气,或许还是可以这般形容。但你现在,跟百霜阁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情也跟你,毫无关系。”
“你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情,你知道我……”
“我不知道。”阿暖迅速的抢过辞渊的话,硬是拒绝他接下来的问题,“或许我不该叫你辞渊,我该叫你,素和公子!”
一声素和公子叫出口,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阿暖,你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不存在,我为什么要生气。若是为了在乎的人我或许会生气,但是对于你,我为什么要生气?”
竟是讽刺的冷笑!
一词一句,字字珠玑,阿暖的言语中字字戳进了辞渊的心,她现在已经毫不在乎了。
雾散,梦醒,终于看见真实,千帆过尽的沉寂。
阿暖或许是说着逆反的话,说着自己毫不在意他的感受,毫不在意他的安危,不过都是失望之后,不知道如何所措的感觉罢了。
“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辞渊拉住她的手臂,欲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可是终究是被甩开了手,终究再也不会相信他的一切了。
“我给过很多次解释的机会了,我曾经说过,我只要一个解释.....在天牢,在长亭,在宫外,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都说事不过三,三次之后,就不要怪一个女人的绝情了。
阿暖起身准备往屋内而去,可谁知辞渊竟然把阿暖逼得微微退后,一直退到石墙,退无可退了,辞渊迎上她的身体,跟她贴得很近很近。
“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夹杂任何的欺骗......阿暖,你别这样。这样的你,太陌生了,我真的很害怕,很怕失去你。”
她声声的嗤笑,若是曾经,她一定会觉得很感动吧。
只是现在,毫无波澜。
“所以呢?你还不是骗了我五年,用你紫云会的一切,害得我家破人亡。当初你便是这样算计我的,现在的话,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她的眼中莫名多了点点泪花,心中委屈一拥而上,“我不过是你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有用的时候精心呵护,没用的时候便可以随意为之。”
其实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忍,哪怕是紫云会的余孽她都可以忍。
只是紫云会的人,杀了她哥哥!
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百霜阁,把自己的青春全部都奉献给了辞渊,最后回报她的确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答案。
“在百霜阁,我如何信任你,我有猜忌、有怀疑过你任何一次么?”
“甚至有人说,说你功高盖主,会有私心想要我这百霜阁主的位置,我都来都未放在心上,就当着一句玩笑话......你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都不曾知道,原来我一直都会在你的骗局之中,从一开始,我就无法逃出了。”
“你说你对我是真心的?你不觉得可笑么?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呢?婚嫁当日,我等你一句解释等了那么久,最后却换来你的没必要。墨枢城边境,我等你来救我,却还是一直遥遥无期。皇城之下,我依旧等你的一解释,可你终究不愿意向我吐露你的真实,永远把我拒绝在你的心之外......在你眼里,真的有我么?”
“既然峨眉刺你已经拿回去了,我便什么都不欠你的了。那日南薰殿,我谢谢你救了我。既然东西拿回去了,你送给你心爱的人也好、送给你信任的人也罢.....不要再给我了,我受不起素和公子这样的厚爱。”
“我很累了,我没有精力去陪你们一步步勾心斗角、一步步计谋策划...我真的,很累了。”
阿暖一口气把她想说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这些话是她经历那么多之后,无法诉说的心里话。既然今日辞渊硬逼着她听解释,那也无妨将这些话说给他听了。
很多东西,都已经轻描淡写的更轻了。
她的心绪竟然没有太大的波澜,或许在她心里,曾经那个辞渊,已经死了吧。
素和公子,素和长慕!
这句话说出口,其实他们之间,那五年的感情,已经永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