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极好又真懂卜算,不过几步就细细说了这宅子年纪、来历、前头主人际遇等,竟然桩桩件件都准得很,并看了主屋、仓房、厨房等地方,点出了数个不妥处,又指点如何解等。等瞧完韩老爷书房,他便对崔夫人如此道:“此宅虽有些年纪,但根基朝向皆好,主屋开朗庭院得宜,且无阴湿腌臜之处,很是清爽,夫人只需照我所说安置平安缸、栽种长寿树便可保得家中长安。另闻得府上小娘子言是家主郎君心忧官运前程?我看着这宅子却是旺盛之相,想来不过郎君时运稍平而已,只消耐心稍待,自有好运上门。”
崔夫人吧,还真从没听韩老爷说过自己官运之类,所以硬是听得楞了楞。
不过到底是养大了三娘的亲娘,不过一刹便明白过来准是自己家这个活宝作了什么怪。于是也不多言,只笑着点头应是,并扭头吩咐管事取丰厚卦资来,以酬道长。
说起来裴静心里还念着给三娘单算一卦之事,可不料人家家主娘子却雷厉风行递了卦银过来,看着竟是要送客的架势?他心中不禁纳罕,又不知道当如何行事才最妥当,是以踌躇不已。且他历来极规矩,也做不出当着人家夫人面冒冒失失与小娘子搭话的事来……到底还是只能接了卦金,又与崔夫人告辞,得了她千夸万夸,又商谈好得空便在往崔夫人亲朋姐妹家卜看,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提着卦金,裴静莫名其妙被送了出来。
他原是一副来办正经事的心思,可如今这般正经过后,却反觉心中怅然若失。
站在韩府门口,裴静再三踟蹰,但终明白如此做派要不得,只好吞下心思,长叹而返。
可不料才转过巷角,背后却来了一句清凌凌的“裴道长”。
裴静一顿,忙忙回头,却见三娘正立于自己身后笑微微望着自己。他几次见过她神出鬼没的身手,是以也不以为奇,只是露了惊喜笑容要与她见礼招呼,但没想到才刚抬起手来,人便僵住了。
于院墙上现了身形,元宝自上而下打量了裴静一番,道:“便是这牛鼻子小儿?”
这历来有骂“牛鼻子老道”的,可“牛鼻子小儿”这称呼三娘却是第一回听得,不禁嗔笑道:“元宝兄这嘴啊,真是讨打。”
“便讨打又如何?让他两只脚他都殴不过我呢——其他杂话先不论了,你确确是要我来问他的?”
这话说得三娘一默。
她也晓得元宝本事,若他拿出本事来问,那裴静哪有隐瞒余地?所答自然都是鼎鼎真的真相,再无转圜或自欺欺人的余地。而如若他所答并非自己所愿……
三娘心头忽涌上一阵退意,一时只想将事情皆尽作罢,放了裴静去便是,往后自己还可将他视为孤鸿与他来往。可她本性极英勇,也不是那种愿意混充瞎子聋子的脾气,略一定神后,朝元宝点了点头:“劳烦元宝兄了。”
元宝平日历来豪爽粗莽,可这回却突然现了细腻性子,只用猫脸儿做皱眉模样,看看僵立的裴静又看看立于一旁的三娘,终语重心长劝道:“世上真假区直,说到底都不过浮云。看得清楚自然是好,可若以心中困顿苦痛,那便看清楚又有何用?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才是真开悟。”
三娘机敏,哪会听不懂元宝的意思?可她就是那么一副较真性子,事到临头万不可当真折回,只是咬牙到:“谢元宝兄好意。我自有主张。”
听了她话,元宝也不勉强,悠悠然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