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梁吉为天家豪奴,按理是不屑于寻常酒宴的,韩家夫妇不过应景一问,心中明白他定会推辞。可没想到的是,略作推辞之后,梁吉竟应了下来,大大方方、极随和地同韩老爷往主人席面上一道就坐,其后又吃酒用菜,无半分清高嫌弃,不单夸崔夫人有本事寻的好厨子,还再三贺今日事,又与席间人说笑,直弄得满座火热。
接着便是继续宴饮欢闹,期间韩老爷的各位上峰及同僚、二娘平日所结交的师长朋友也俱遣了仆从送来贺礼。
要论交谊,三娘远不如二娘广,收的礼自然少,皆亲朋所赠。原以为就如此了,没想到酒过三巡,门上却来通报,说是“华山钟灵观邓玄慧仙子贺三娘子得官”。
三娘一听,连忙叫门上将人请进来,不料门子却报“那小道长留下礼便走,苦留不住。”三娘也知道慧仙子行事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也不以为意外,只专心酒宴应酬。
等客人散尽,夜已二更。
此时院内桌席横陈、杯盘狼藉。这么晚再折腾也无益,崔夫人吩咐众人简单收拾,诸番事宜凡能留的均留到明日天亮后再打理。
落了锁儿,韩府这便熄灯了。
三娘还怕母亲怪自己,眼巴巴小狗似的跟在崔夫人身后,结果被戳了一下额头扳着肩膀调转方向:“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去,有话也明日再讲。”
既有这话,那便是有台阶了。
三娘暂时放心,回了自己院里歇息,一夜无话。
到第二日早上,三娘好好收拾了一顿去崔夫人房中请安,进门就见自己母亲早已经起了,正领着婢女们翻看箱柜,二娘坐在一边的镜台前头随手玩着盒子里的东西。
三娘还有些心虚,不过这种时候自己越噤若寒蝉场面就越不好看,于是提起一口气来甜甜一声道:“母亲!姐姐!这么早在忙什么啊?”
二娘抬头看她,道:“昨夜那么晚散的,今日倒早早起了?”
闻言三娘马上接了,转头向崔夫人嬉皮笑脸卖好:“这不要来向母亲请安吗。”
按常理,这时崔夫人或该笑了出来,或该撇过头去继续拿乔。可这次却不同——她神情淡淡的始终未改,只招手示意三娘过去。
三娘凑过去一瞧,却见崔夫人面前摆着好几个大盒子。打开细看,里头是琳琅满目的各种首饰,有发笄、发簪、钗冠等,且样式似乎不与如今时兴的重,看去洗练古意。另一边放着一身样款隆重的衣裳,宽袍大袖的,颜色不算很明艳,看去端庄稳重。
三娘忙问崔夫人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崔夫人略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是早先就给你备的笄礼装束,原打算你出嫁前一年为你上头。可如今你已得了官职品级,总不能按孺子身份去赴任,我想来想去,还是这几日便筹措起来办了为好。且不几日你便满十五了,此时行礼也不算过早。”
这话听得三娘呆了一会。她直愣愣一个傻丫头,哪里有想到过这些?等回过神来,心中不禁想道:也只有崔夫人这样真真的亲娘,才会为自己如此周全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