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人在村子里走了片刻,戎容对着面前白墙黑瓦的小院愣神。
据她所知,池弥是孤儿,从小跟着村里人吃百家饭,除了胡阿嫲照顾他最多,其余时间都是居无定所,哪里来这么大间宅子?
胡阿嫲推开院门,“来看看!给你翻修好之后,一直等着你回来。”
“是您帮忙翻修的吗?”戎容问。
“池子重感情,打离家之后每年都给我寄钱,我把钱都给他存起来了,这不,修主宅就花了不少。”胡阿嫲笑着说,“我怕他在城里开销大,存不下老婆本,将来还得回山里来娶老婆。哪个晓得这孩子争气,不但成了冠军,还娶回来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阿嫲,我给你的钱是让你买点吃喝穿用,过舒服点,别总山上山下地跑替人运货……你怎么都花在这房子上了。”池弥无奈地说。
“山里哪有地方花钱?这房子可是老池家的祖宅,房子修缮好了,你们也好多回来住一住。”
胡阿嫲拉着戎容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丫头我跟你说,池子这孩子嘴笨,不爱说,都是直接实打实的做。他小时候日子过得苦,我就就是看在他懂事,他爸妈又是好人的份上帮忙照看了点……他就记挂了这么多年,逢年过节没少寄东西寄钱。我听说小姜子说了,这些年在城里,他也全靠池子照顾。丫头你放心……这个人啊,你没嫁错。”
“我知道,阿嫲,我和他认识很多、很多年了,对池弥的为人很清楚。”戎容加重了语气,“他确实不善言辞,不爱说,都是直接做。”
池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戎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脸都红了。
胡阿嫲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老宅的门板簇新干净,很显然听说池弥要回来,刚刚特意打扫过。
戎容边跟老人家说话,一边不经意地退开门,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身后跟着的池弥揽入怀里。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她的头,又背过身替她挡着未知的危险。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的条件反射。
等池弥反应过来,放下手臂,回过身,才看见满屋子的父老乡亲,脸上的笑容都还没完全退去。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孩子手里还举着礼炮的纸筒,呆若木鸡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
戎容有点尴尬地看着满地金屑,其余让大部分都落在了池弥头发上、身上。
“池子!新婚快乐!”有人带头喊。
于是一间屋子里,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跟着道贺,有普通话也有方言,热闹非凡。
池弥担心戎容被这阵仗给吓着了,不动声色地牵起她的手。
没想到,她非但没露怯,反而取下身上的背包,打开拉链,从容地取出厚厚一叠红纸包,抽了一封递给打礼炮的孩子,“喜钱。”
孩子们高兴极了,纷纷从人群里挤出来,凑到新娘媳妇面前讨喜钱。
刚刚还略显得尴尬的气氛,因为戎容一个毫不见外的示好而缓解。
片刻之后,一群人终于院子里坐定了,戎容跟着胡阿嫲和女眷一起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像个勤快的小媳妇。
池弥却始终没像众人期盼的那样,翘起二郎腿跟一群大老爷们在院子里侃大山。
这个被一村的人视作飞黄腾达的男人,居然像个黏娘的孩子似的,跟在新媳妇的身后打转,寸步不离。
戎容无奈,乘着女眷们没注意,压低声音说:“他们坐院子里就等着你说话呢,你一直跟着我在厨房里做什么呀?”
“不放心。”池弥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她挥舞着的菜刀挪开,放到砧板上。
“不放心什么呀……”
当然是怕她这没吃过苦的大小姐,不能适应这里粗糙的生活环境,怕她被这群说起话来没分寸的婆婆嫂子给吓着。
池弥却没直说,醒了醒嗓子,“怕你把厨房给烧了,你知道的,阿嫲为了修理这房子费了不少心思。”
戎容气咻咻地推着他的背,“出去出去,再说一个字,我让阿嫲教训你喔!”
池弥唇边带笑,任她推着退出厨房,却还是靠在不远处的墙边,看着她在厨房里有模有样地忙东忙西,时不时还与那些素未谋面的女眷们说笑几句,丝毫没有城里来的优越感,或是刚到陌生地方的恐惧。
他的小姑娘呀,真长大了。
“池子。”身后有人叫他。
池弥转身,是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汉,苍老而黧黑。
“池子,很多年不见了。”那人说。
“嗯。”池弥并不像对待其他乡亲那样温和,反而有种格外的冷漠疏离。
老头似乎有些难堪,但还是努力找着话题,“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才这么点高,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强子叔,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娶媳妇了,还拿了冠军……我们村里,还从没出过这么有出息的人。我当初带你出山去,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出息。”
罗强说的那么诚恳,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
可池弥却冷笑了下,慢声问,“当初,我们一车孩子送过去,何老板给了你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