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场宴席就这样散了,众人临走时纷纷安慰出来送行的成大器,也有人推荐郎中,或称与某太医素有人情。成大器按照母亲的吩咐,只说知道,已经请了郎中。
郎中是请了,是请给马的。成父摸着马鬃,一脸的痛惜:“可怜我这西域良马!竟为了我这无用之人断腿,可叹可敬!我今后一定广寻良种牝马,为你找七八个老婆。”
其实这马是骟过的。
“它要不得,你要得七八个老婆。”成母鄙夷道,“不然你一副休书,既可助我回乡,争做你老婆的亦必不止七八个。”
成父一缩头,不敢说话了。
天亮时,成大器以父亲的名义向宫中递了折子哭,成母也同样向皇后递了帖子告罪,两人的大致意思都是:成父摔断了腿怕从此不良于行,难承皇家厚爱,怕以后再上不得战场了,以一副闲人身躯,不能报国,还居此高位,心实愧甚。因此成父请辞官,成母请辞诰命,自此封府谢客,常日念诵皇恩,既不能报,闭门对哭去也。
皇后一看就笑了,对不大高兴的皇帝道:“这怕是他夫人的代笔。成侯夫人年轻时出了名的,与成侯恰是一双妙人,一样的鲁莽,极不通人情。如今成侯改了,他夫人倒没改。”
“观他折中所言,可有敬朕哪?”皇帝其实不生气,成父辞官他高兴还来不及。但这副折子写的实在是有些荒唐,他不吹胡子瞪眼生生气,不是天家威风。
“陛下跟这等人置什么气呢?”皇后心下跟明镜儿似的,假装开导他,“成侯夫人是天真烂漫之人,陛下与她置气,她可不懂了;若说与成侯置气,是气他摔得不能执笔呢,是气他娶了这般夫人呢?若说气他摔了,他亦是无心,若说气他娶夫人——”
皇后掩面笑了,皇帝一想,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成侯若和朕犟嘴还罢,朕又不会真为此事气他,看他一副楞头脑,当个笑话。他若与朕赔不是,再相见时恐头脸带伤,谓之家里葡萄架倒了也。”
“成侯惧内事既能使陛下开怀,也不算他家白立了这葡萄架。”皇后自然顺着皇帝的意思,“妾便替成侯夫人讨个恩典,难为她逗了半日的趣儿,陛下饶了她吧。”
“皇后既然高兴,朕便依皇后所言。”嗯,对,不是我想饶恕成侯折中言辞无礼,是皇后想干。不错,皇后就是懂事。
在皇帝的宫中,皇后其实并不受皇帝宠爱,地位却坚如磐石,就是因为她“懂事”。她不会拘泥于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之类的说法,也不过多越界,但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替皇帝把锅背了。这样言官们只会胡扯两句皇后不贤,扯两句皇帝虽大节无亏,但小节有损,却不至于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上一整堂朝会,皇帝还得乐呵呵地听着。
对于成侯荒唐的告罪折子,言官早准备了一箩筐话弹劾他。皇帝乐呵呵地听着,反正骂的又不是他。
混过了又一次早朝,最终决定了对成父的处理。
成父卸了将军的职位,混了一个在京的闲差,念成父多年征战有功,成母的诰命承了恩典继续保留,也未减等。
同时,成大器正式受封安平侯世子,将在成父百年后直接承袭安平侯位,不会落得像一些勋贵府上一样,请封世子的折子从儿子落地便呈,却直到老子死了三五年都批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