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懋其实刚才在床边摸到了半截蜡烛,没有光亮,要先看看哪里被雨水泡了都不能够。
他摸到了火折子,小心地点亮了蜡烛。
外头大风大雨的,屋里也不遑多让,那细弱的火苗歪歪扭扭地摇曳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只是烛火一亮,谢平懋就愣住了。
朦胧的烛影里,靠南墙的床铺上拥被坐起的——少女,是谁?
柳照影刚才就一直靠墙而坐,披下了满头青丝,因为饥饿而表情放空,看起来有几分呆滞。
当然表情不是重点,而是她的模样……
自然,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差别的,即便再男生女相,如同偈人那样,也不会叫人一眼就认为他是女人。
尤其是当一个女子的衣着打扮并不像个男人的时候,就很难误导别人、强制说服别人让人以为这是个男人。
谢平懋看着此时的柳照影,心中咯噔一下,立刻疑惑大起。
他眨眨眼,又仔细地盯向了那个人影。
雪肤乌发,眉目如画,清丽秀雅,怎么看都是个妙龄少女。
要说这是个男人实在太牵强了。
而往往很多时候,第一眼的感觉是不会骗你的。
他想起第一次见柳照影的时候,他当时就想,这个少年长得真是干净,眉眼之间不带丝毫媚意,可却又与男人不同。
原本这就是气质重于相貌导致雌雄难辨的一个人。
谢平懋开始问自己,是否一直以来他都太粗心,没有考虑某件事?
而在亮起烛火的一刹那,柳照影对上谢平懋眼神的那刻就知道坏了。
他竟然说也不和她说一声就亮起了烛火,此刻的她现在很想拉着那小道姑问一句:
说好的节省呢?请说话算话好不好?
竟然还在屋里偷偷藏了半截蜡烛,是打算让他们自己玩寻宝吗。
不过只在刹那之间,柳照影心里立刻就有了应对之法。
越是在这种时候她就越是要镇定。
她随手就摸了床边的发带,抬手就将一头乌发随意地高高束起,表情不变,嘴里仍自然地说着:
“你找到了蜡烛?不错,我们也总算不用如瞎子一般摸黑了,只是谢三公子,你得当心些别让它灭了。”
她的神态表情太过自然,眼神里还透露着疑问,一抬头,仿佛还颇为不解谢平懋此时那震惊的神情是哪里来的。
面对这样极为自然的做派,实在让人不得不先怀疑一下自己的判断是否出了差错。
谢平懋没有回话。
而此时,也像是印证柳照影的话一般,他手里的蜡烛“噗”地一声就熄灭了,屋里重新陷入了黑暗。
柳照影再也看不见谢平懋的表情,谢平懋也看不见刚才惊鸿一瞥间靠墙而坐的少女。
再次亮起烛火的时候,谢平懋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柳照影无法从中看到太多东西。
他到底是猜出来了?还是没猜出来?
风雨声极大,也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屋里些许的尴尬。
还是谢平懋想起了自己起床点灯的初衷,他对柳照影如往常一般温和,先主动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对她说:“若是这雨下上一整夜,我们这里必然会漫出水来。”
柳照影接话道:“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
谢平懋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你的床还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