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的冬天比京城的要冷得多,所以在这儿穿的也比在京城的时候要厚的多,虽然屋内暖和,但也是不敢轻易脱衣的,她进来之后恨不能再在身上盖一件大氅,可裴氏非但不觉得冷,反而一进来就先脱衣服,外面大雪盖地,她在屋内却只着一件丝绸单衣,一抬手,袖子落下去,胳膊上的伤口想不叫人看见都难。 </p>
她如果真的想遮掩,会料不到这一点? </p>
裴氏也不说话了,手抚着胳膊,沉默不言。 </p>
“这就奇了,你千方百计的想叫我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你却又守着一肚子的话不肯说,既然不肯告诉,那又何苦来哉,素婉,送裴夫人出去!” </p>
罗敷赶客,看起来是动真格的了,裴氏抬起头望着她,眼中盈盈热泪顺着脸颊滚落而下,然后膝头一软,竟跪下了:“殿下,您是个好人,妾身求求您,救救妾身吧!” </p>
“这话说的奇怪,你只说让本宫救你,却不说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又为何非让本宫救你,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她叫裴氏起来:“你仔细说给我听听,你究竟是受到了怎样的威胁,王爷跟世子都不能救你,非要来求本宫!” </p>
裴氏捏着袖子擦泪,想想就是满腹心酸委屈,胳膊上的伤还不够,又当着罗敷的面儿把上衣脱掉,身上的伤更加触目惊心,罗敷倒抽口气让她把衣服穿好:“这么多伤,镇南王不知道吗?究竟是怎么弄的?” </p>
“殿下这话说的……”裴氏无望苦笑:“妾身天天跟王爷同床共枕,妾身身上有没有伤王爷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p>
罗敷紧蹙起眉:“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这些伤都是镇南王弄的?” </p>
“这府中上下,除了镇南王以外,还有哪个敢在我身上用刑?若真是别人伤的,妾身也犯不着来找殿下,求殿下来救我。” </p>
裴氏口中的镇南王跟罗敷所认识熟悉的镇南王大相径庭,镇南王在罗敷眼中一直都是个雍容不迫,心醇气和的人,尽管他不同意她跟江鄯,还百般阻挠,那在罗敷心中也不过落下个古板迂腐的印象,世人皆知他对皇帝忠心不二,若不是知他深浅,恐怕还会有人拿他当老实人欺负,就这么个人,怎么会做出动手打女人的事来呢? </p>
裴氏也知道她不信:“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那副谦逊温和的老好人模样,殿下只管去问,城中百姓没有一个不念他好的,他也的确把抚州管治的很好,但那只是别人的感受,与妾身而言,却是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p>
“你想让本宫信你,总要说出个四五六来,镇南王为何单单对你如此?” </p>
裴氏低头沉默,过了半晌,抿唇摇头,苦笑着道:“这当中的缘由妾身不能说,说出来伤的恐怕就不是一人的面子了,保不齐连陛下都会惊动,牵连太大,妾身虽想要离开他,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并不想因此置他于死地。” </p>
她只说自己的满身伤痕都是出自镇南王之手,但是又不说原因镇南王为何如此,哭也哭的声泪俱下,说亦说的恳切真诚,那些提起镇南王的惧怕反应也不像是作假,告诉的这些也说得通,可细想之下又有很多地方无法解释,家务事当真难断矣! </p>
“你把事情说的这样严重却又说不上原因,本宫无法验证真假,实在很难帮你,况且这本是你们家务事,我不便插手,你要是真的想离开镇南王,商量着同他说,让他休了你就是,怎么也犯不着来求本宫,本宫纵然位高一阶,但插手别人家务事到底是没理。” </p>
裴氏又跪下去,拉着罗敷的裙摆,就差哭断肠:“这件事非殿下才能帮妾身,殿下是唯一能让镇南王听话的人,妾身实在是受不了了,若还像这样活着,那我还不如去一头撞死。” </p>
说着当真要去撞柱子,素婉赶紧把人拉住了,把她按在椅子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殿下又没有说不帮你,是你自己,问这不说问那也不说,只让殿下帮你,那你究竟想让殿下怎么帮你?你倒是仔仔细细说来听听!” </p>
罗敷让素婉把她放了:“就算本宫有心帮你,但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本宫直接去找镇南王去把你要过来,传出去人怕是都拿我当失心疯,你方才说这件事还牵扯到陛下,还有可能会害的镇南王身死,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严重,那你更不能隐瞒,否则当真日后出了什么事,你觉得你能逃得了干系?” </p>
裴氏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说的,可是不说能怎么着?继续忍着吗?她可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如果再这样下去,那日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p>
但要是告诉罗敷,被镇南王知道了她的下场恐怕也是难逃一死,毕竟这种事没传出去就罢了,一旦传出去了,陛下的脸往那儿搁?到时候诛九族怕是都不能解恨。 </p>
思来想去,裴氏终究也没能下得了决心,匆匆起身告辞,连大氅都忘了拿。 </p>
素婉看着门口,嘟嘟囔囔:“这个裴氏好奇怪啊,奴婢怎么觉得她神神叨叨的呢?殿下您别信她,说不定她是脑子不大正常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