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探花郎名唤楚临溪,文采斐然天纵之才,然而是个大写的杯具。
古代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最后是殿试,一层一层考试筛选人才,楚临溪出身寒门却天赋卓越,性格清高且及能吃苦,前面五常考试皆是拔得头筹,是以五元及第。
在那个时候,他的才华是不容置疑的,很显然在大众眼里这位将是大盛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六元状元。
然而就因为出身寒门,在殿试的时候却被从中作梗,没能比过萧子淇。
最大的权臣曲来疏自己就是出身矜贵的世家子弟,可想而知权贵对朝政把控的有多严格,世家侯门的孩子哪怕没有能耐也能吃皇粮,而寒门子弟即便学富五车仍旧没有出头日,楚临溪不过是其中一个祭品而已。
太子想了想,说:“我记得当时殿试上,这楚临溪的卷子的确文采斐然,全场无一能及,但就因为曲来疏随口一句玉面郎君的评价,父皇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什么‘长得如此俊秀不如做探花’,便荒唐的定了下来。”
阮棠秒懂。
曲来疏打压寒门、权贵独尊,老皇帝完全是不敢反抗只能顺着他的想法往下来,“那之后呢?”
“你当时闹着要嫁状元,那群朝臣便怂恿将十公主许配楚临溪,一般而言做了驸马便不能再为官,楚临溪自是不肯,声称自己寒窗苦读为的是报效国家,坚决不肯尚公主,闹得不欢而散。”
“再后来他被一贬再贬,扔到文史馆修书去了。”
“让一个探花去做修书匠?”阮棠不由侧目。
太子点点头,也有些无奈,道:“而且还是修的一些风土人情的杂书。”但是他也没办法,毕竟楚临溪抗旨不遵在先,只能暂时将人搁置。
豁,这也太缺德了,阮棠咋舌,只怕他修到八十岁也没有出头日,这简直就是要活活熬死楚临溪啊。
楚瑜君咬了咬唇,说:“我记得上一世,十年后会有一场叛乱,那个时候楚临溪站了出来,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唯独腰板趣÷阁直双眼黑亮,带着一干学子守在宫门外用血肉之躯来抗敌。”
那场叛乱杀了一天一夜,连湛蓝的天空都被染红,宫门外的学子无一存活,楚临溪是第一个死的,但是他是面带微笑慷慨赴死,在文史馆被蹉跎的十年没有磨去他的血性,而这一刻他终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也正是因为他们用性命构成的肉墙,延缓了叛军进攻的速度,才让符元帅成功赶回救驾。
太子已经知道了楚瑜君的重生身份,一开始还很惊异的问来问去,后来知道竟然还有个从几年前后穿来的就麻木了,似乎再来第三个他也可以淡定处之了。
然而阮棠那时候看看第三个已经换了芯子的七皇子,但笑不语。
而现在,太子只是脸色沉重的点点头,长叹:“这个国家,亏欠寒门太多了。”
阮棠:“这个楚临溪,可先用用看。”
“给你调到户部来?”太子提议。
“不,”阮棠摇头,说:“安排他去吏部,而且用不着优待,从一个从六品的员外郎开始做吧,能不能往上爬,还要看他的本事。”
倘若他真的有能力,自然会自己向上拼搏熬出头;倘若他没有能力,那她自然更没有搭救他的必要。
而在楚临溪熬出头之前,七皇子已经率先一战成名了。
户部尚书贪污案涉案官员众多,细究之下从地方到京城竟有将近百人,就因为阮棠一句让他们都吐出来,阮侨的铁血手腕尽数展现出来。
他亲自审问户部前尚书,涉案名单写了长长一张纸,随后没有半点容情,一究到底,该抄家的抄家、该降职的降职、该掏钱的别想逃过去。
这其中的困难,自然不是几行字就能带过去的,这里面涉及的贪官有一部分可是权贵,皇亲国戚都不在少数,一时间上门相劝的、甚至求到阮棠这里来的都不在少数。
“七弟怎么处理的?”阮棠问。
下属汇报:“七皇子将所有说客谢绝在门外,见都不见,该怎么处理还是照旧,听说里面甚至涉及了他母族那边的亲戚,但七皇子不仅没容情还让他带头认罪。”
端是一个六亲不认。
阮棠笑了,“倒是他的性格。”
阮侨疯起来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一时间朝野为之动荡,人人惶惶不安,甚至有老臣跳出来闹自杀,结果七皇子直言相告:自杀可以,但你就算死了,吞下去的银子也得给我吐出来。
这下,没人在造次了。
正巧这段时间太傅不在朝内,权贵们没有主心骨,面对不顾名声不计后果的疯狗七皇子那是全然懵逼,被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该怎么处理的半点不留情,还钱还不出来便抄了古董去卖,总之无所不用其极。
等曲来疏回来的时候,这事情已经进行的七七八八了。
曲太傅都被气笑了。
正巧那天阮棠与他在宫门口碰面,曲来疏一身朝服矜贵从容,抬手拦下了公主的步辇,走了过来。
阮棠掀开帘子,满脸挪揄:“太傅,许久未见可还好?”
曲来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怕是不怎么好,公主养的小狗,可是咬了微臣一口。”
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堵她,甚至从容的将七皇子形容成小狗,看来这一口咬的也不是很疼嘛。
阮棠张扬一笑:“那也是本宫养的,况且能咬的这么准,回去以后我可得好好嘉奖嘉奖他,是不是。”
男人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流光,他欺身上前,低声轻笑:“公主若喜欢看微臣被咬,不妨亲自动口,臣自当卸下防备任您采摘,何乐而不为呢?”
阮棠眯眼。
这老妖精,主动起来还真是格外的勾人。
她遗憾的摇摇头,叹气:“可惜啊本宫今天忙着要去见另一个小美人,太傅来的真不是时候。”
步辇抬起来,消失在男人的视线内,唯独那股香气似乎还在周边萦绕。
曲来疏深吸一口,刺激的神经都根本突突直跳,他揉了揉眉心,含笑的狐狸眼渐渐淡下来,嗤笑一声:“真是凉薄啊,我才出去几天,公主身边又有新人了?”
那笑声,却结着冰。
秋末冬至,天气愈发的冷,公主在宫外的府上设宴赏梅,不仅邀请了世家侯门、亦有不少寒门子弟,这可是安定公主的宴席,谁能不给面子?
又有几个人,不是对这位传奇公主心生向往。
一时间,公主府上到处可见贵族千金与风流才子,然而走到哪里听到最多的议论声还是关于安定公主。
后院,阮棠接过楚瑜君斟上的清酒抿了一口,火辣辣的烧灼感让胃都在沸腾,整具身体都跟着暖起来。
太子正在旁边和她说楚临溪:“这位探花郎倒是出人意料,我本以为他本性清高去了吏部也是受排挤边缘化的命,没想到他竟然有几分能耐,短短数日便立了小功,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楚瑜君朝远处看了一眼,提醒:“说曹操曹操就到,人领过来了。”
还挺快。
这算得上是阮棠头一次见楚临溪,之前听明景说起也是用的玉面郎君这个词,但是她转过身去看到那人时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
楚临溪是被太子的心腹领过来的,他站在他的身侧,更显身形削瘦却趣÷阁直,一身青衫颇具风骨,远远看去便带着一股文人之气,他的皮肤很白,面容异常俊秀,墨眉星眼薄唇微抿,甚至有些精致的女气,却是时下流行的审美,一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怪不得说老皇帝看到他之后,竟荒唐的以外形点了他做探花,这张脸的确过于出众,朝堂之上甚至与曲来疏难分伯仲。
阮棠嫣然一笑,称赞:“不愧是父皇钦点的探花,果然相貌出众。”
这一笑,晃了所有人的眼。
楚临溪也在打量阮棠,甚至从远远地过来时,他的关注便在这个女子身上。
他在寒窗苦读数十载全成笑话,被打压的留在文史馆浑噩度日,同窗师门无一关怀,曾经有多亲密如今便躲得多块,万念俱灰之下他甚至连信仰都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