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提起凌静了。”林斯问。
凌一想了想,他知道林斯并没有在追查当年的事情,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林斯了——免得他挂心。
威尔金斯实验室的那位女士说他们这些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所以,对于林斯来说,当年的事情还是忘记比较好。
林斯见他久久没有说话,接着问:“想家了?”
在这种语境下,“家”所指的是地球。
凌一在昏迷中记起了以前地球生活的一些零碎片段,林斯是知道的。凌一最初变异时,脑神经元形态也有所变化,所以遗忘了以前的事情,和人总是记不起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是一个原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想不起来的可能。
“有一点点。”凌一就坡下驴,瞒了下去,然后道,“也没有很想……其实远航者更像家,只要有林斯在就好啦。”
——这句话倒是毫不作假,对于凌一来说,地球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最初故乡,有林斯在的地方才更像他的家。
林斯“唔”了一声。小东西心理年龄没怎么变大,嘴倒是甜了不少。
他提起正题:“还疼吗?”
“只有一点。”凌一道。
林斯在数据上勾画了几下,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下。
凌一被打量得后背发毛——那绝对不是正常的眼神,是想解剖自己的眼神。
“事实上,你的止痛剂已经停了整整一天了。”林斯道。
凌一歪了歪脑袋。
“我们对你的各项检查结果做了汇总分析……你现在正在痊愈。”
痊愈?凌一有些惊讶。
“这么快吗?”
“通俗地讲,一旦维持各项体征平稳的职责被医生分担,你的身体就展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力。”
原本在远征者上,病毒太过凶猛,光是维持存活就几乎透支了在这具身体所有的潜能,而一旦这个压力消失——就有很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林斯坐到了他的身边:“你想看自己的dna如何与病毒搏斗吗?”
凌一点了点头。
林斯调出了一份极长的报告,综合了对这三年内凌一留下的所有样本的分析。
“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一场战争。”
凌一对那些专业词汇一知半解,全靠林斯解释。
“你的dna具有自主性,一直在动态调整你的各项身体参数,它一开始所做的工作是强化你身体的各项机能,减缓病毒入侵,但是很遗憾,紫色病毒的杀伤力占了压倒性的优势,所以你这三年来,身体一直在崩溃的边缘。”
凌一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它并没有只采取这种方法。”林斯将报告翻页,“首先……你得知道病毒的概念,它介于生命和非生命之间,破坏你的细胞,然后利用你身体细胞的核酸和氨基酸来装配下一代,基因病毒更加可怕一些,它破坏你的dna链,取代一些片段,往往会影响关键酶的合成,直接导致宿主身体机能崩溃。”
凌一不自觉地凑近了林斯,甚至惬意地眯了眯眼睛。他非常熟悉这种感觉——从小就是这样,林斯在讲解一些东西的时候,语气平淡且一本正经,并不像苏汀对他讲东西的时候那样细心、娓娓道来,但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高高在上,严谨但毫不吃力,仿佛无论多么难懂的东西,都可以信手拈来。
“紫色病毒具有基因病毒的一些特质,而你的dna恰好有一些自主活性,所以它们展开了长久的搏斗,现在这场搏斗结束了。”
“结束了?”凌一微微睁大了眼睛。
林斯端详着凌一的瞳孔。
那双眼瞳在前些日子里一直呈现出不详的灰紫色——与此同时,还有苍白的肤色,发暗的血液,而如今,它又是彻彻底底的漂亮黑色了。
“在长时间的搏斗中,你的细胞把紫色病毒由未知形态慢慢修饰成了多核苷酸双链。”
“是什么?”凌一有点迷茫。
一时之间,林斯看他的目光不善了起来。
就是那种,看着学生做错数学题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