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佛祖故地游走了数日,发现这里居然产出绿豆,于是花了些时间收集到了绿豆种子,非常愉悦地继续上路了。
依然还是一个伤药贩子,药价合适,没事还可以接个骨,做为野外达人,反正急救的他都会。
有一位漂亮却又十分憔悴的女子,拿出自己的精致首饰,求他去救丈夫。
严江同意了,随他来到一处简陋草棚,先是看到几名侍卫,然后便又见到了俱那罗太子。
只是这次,繁花几近凋零,对方那如星辰般的眼眸,眼眶外翻,其内空空如也,竟是被人全数剜去,他伸手抚额,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这个时代,挖去眼睛,一但感染,就很危险。
严江没有问什么原因,他为王子上了伤药,思考半晌,还是拿了一针已经过期半年的抗生素,给他它打了进去。
俱那罗太子熬过了生死难关,并且向他道谢。
严江看他心情并没有多悲愤,一时好奇,问道:“你突然没有双眼,为何无恨亦无怨?”
“目为一切患起,失去双目,亦是清净。”俱那罗低声道,“世人皆赞我眼,那日将一目择下,置于掌间,却见腥臭难看,若为此眼,可以平了一人怨恨,没有了,又有什么关系?”
严江对此不以为然:“虽然不知是谁害你,但你平了一人怨恨,王国却失了最好的继承人,若因此而起的灾祸怨恨,你又用什么平?”
对方“看着”他的方向,那神情仿佛如梦中惊醒,单薄的身形微微颤抖,突然间昏迷过去。
严江把他报回房时,就听到太子妃和侍卫的惊呼,一群人眼带泪水,痛哭失声。
原来,俱那罗太子的美貌引发了他继母的喜爱,求而不得之下,怨恨心起,不知道如何说服了阿育王,王传来诏令,让太子自择双目,弃了王子身份,放之于野,几个忠心的侍卫不愿意舍弃王子,跟随过来。
众人商量着,王妃不放心自己在王城的孩子,决定回去华氏城。
既然同路,严江干脆就和他们一起上路。
但很快,他们面临另外一个问题。
武士们也好,王妃也好,都不事生产,先前为了给太子求医,他们的钱很快就花光了,王妃找到严江时,已经是属于死马当活马医的状态了。
但是俱那罗就很看得开,他找严江借了个碗,亲自拿着——去乞讨、不,是去化缘了。
严江是第一个目标,被化走了一张甜烤饼,再被一路拉着帮忙,然后王子收获丰富地回来了。
他生得俊秀,又失了双眼,谈吐却温和有礼,佛法还很精通。
严江看得呆了。
仿佛感觉到他的情绪,王子狡黠一笑,又如洁白之花,漫山而开。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明天早上,我睡一觉再来写。
130、暗涌
魏国的公子们到底还是被放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抱头痛哭,秦王残暴无情地剥夺了他们的地位、财富、后宫,将他们迁入了羌地,归韩侯治下。
“王上此策真是……”严江对此无奈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摆好姿态的龙阳君倒是超淡定:“自古亡国之君,能留下性命,已是万幸,再多,便不敢奢求。”
“只是如此一来,韩侯对魏王的监视戒备,怕是要上一万个心了。”严江叹息道。
据他所知,韩侯在羌地已经安顿下来,在靠近陇西那处,发现一条湟水河谷,可供他们耕种——发现这事时,听说韩侯当时就去宗庙感谢祖宗保佑,拿出全部身家开始开垦耕地。
但湟河谷地并不大,一个韩侯氏家都很勉强,再来一个魏王室想分杯羹?做梦去吧,我们可没忘记你魏国当年是怎么欺负我们的。
再加之湟水在秦国西方腹地,六国旧贵想要联络,得走过整个关中平原、陇西高原,然后再回去,这全在秦国旧地,极易被发现,基本断绝了他们复国回国的机会,说是囚禁也不为过。
“那又如何,能留下宗庙,已是秦王开恩,总好过悬树待死。”龙阳君却反过来安慰严江,“按我原先揣测,先有新郑叛乱,后有荆轲刺秦,秦王恐会迁怒六国王族,不予活路,好在严子你心地良善,为我等旧主求来恩典,吾在此谢过了。”
两人相互谦让了一会,龙阳君终于忍不住又去探头看了那图,发现比昨日更加精致仔细,但是——
“为何这眼角有一条细纹,昨日分明未见!”龙阳君摸了下眼角,美人惊诧,让人忍不住就想相助。
严江道:“这样画真实度才最高,而且你都快四十了,长得还如二十七八,有条细纹也是应当。”
两人于是为该不该有皱纹做了一番交流,结果是严江的画可以有,但给龙阳的画不能有。
然后他们又说起魏国局势和以后打算。
“归隐山林,隐居田园。”龙阳君神色淡然,显然已经做好选择。
“兄正值壮年,未免可惜。”严江有些遗憾,这样基本就见不这美人几面了,而且……他怜悯地看着这美人,“秦军灭魏,权贵旧地皆收入少府,山川林泽为王室所有,你若能甘于贫穷,便能隐于田园之中。”
为免得六国旧民暴/动,普通的庶民、小家族的土地秦国只是统计在册,按时收税,但是六国权贵大夫嘛,就比较惨了,除了房子还是自己的,土地、奴婢都是秦国的战利品。
所以,做为权贵中最高阶的封君,龙阳君面临的问题,就很尴尬了。
龙阳君对此不并不畏惧,他微微一笑:“吾之封地已献秦请降,按秦律,还可折得一点田地,以做养老之用。”
严江补充道:“但身为秦人,你可知要服役几次?”
秦人最重的是税收吗?从来不是,最重的是服役,从十七岁成年,一路得服到六十岁去,这之中只要打仗需要,就得上场。
龙阳君终于面色微僵,摇头看了对方一眼,无语道:“严子,我这些许安慰,你又何必揭穿呢?”
见他动摇,严江的正要开口让他去咸阳讨生活,便听得周围又安静起来。
于是像小时候听母亲回来就飞快关电视那般熟练地收起画作,继续与龙阳君品水消暑。
秦王既至,龙阳君立刻起身告退而走。
秦王却一口叫住他:“寡人即已放魏国公族,尔为何还来此处?”
龙阳君冷汗都下来了,伏拜虔诚道:“祈禀王上,小人本想亲自谢王上恩典,然亡国之臣,难见王上天颜,这才前来向严子致谢。”
秦王点头,示意他下去。
龙阳君心中叫苦,秦王都这么说了,他是不能再来了,也不知严江能否将画画好。
他退出门外,方感觉得逃过一劫,这秦王杀伐太盛,远胜六国君王,也就严子能视为无物,但他随即想到一事,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要糟,要是秦王见得画像,岂非要完?
内里,秦王转头,便见严江为他递巾倒水,姿态柔顺,仿佛妻子待归。
“又有何求?”秦王接过冷巾,神情高傲,不为所动。
你就是又想出楚国,别以为寡人不知。
严江将水碗递到王上唇边,微微一笑:“踏山河,平江海,乃王上一世之愿,不可改也,吾入楚境,也是为带陛下一览江山啊。”
我想看遍山河,你不是也想么?
秦王政默默喝着汤水,终是拿他无可奈何,低声道:“何时去,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