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把人劝下来,使君自己领人去找敖富贵。雪萤跟在后头做打手,问温安,“师兄,这事要是真的,咱们该怎么办?”
敖富贵哭的原因是他撒币撒不过渡以舟,龙族错失五色神羽。眼下龙男泣声,云梦泽危在旦夕,如果要救云梦泽,只有一个办法。
她去扒了小贱人的皮。
温安火气还没消,说话不好听,“问我干吗,找渡以舟啊,他不是有钱吗,让他砸。”
温安向来脾气好,门派里就算有再棘手的事,他也是和和气气,笑着解决,今日喜怒于色,看来是雪萤惹怒了他。
师兄妹相处多年,雪萤哪不明白温安的脾气,上前一步好言相劝,“师兄别气,我薪水分你。”
温安不为所动,雪萤只得咬牙道,“二八。”
“三七。”
“成交。”
温安立马由阴转晴,对雪萤轻声细语,“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师兄会替你扛着。”
雪萤心想,你怕是我死了,拿不到渡以舟那趣÷阁钱吧。
两人是心怀鬼胎,听了一半的使君若有所思,暗道这剑仙之徒果然厉害,能教两大弟子做裙下之臣。
他转而想到雪萤的真容,念了句漂亮的女人都没心。还是他老婆好。
敖富贵住的地方在城外,临水而居,不是茅草屋,是半个水晶宫,足显龙族大气。力图做到让每一个经过的路人都能发出感叹。
龙族是真的有钱。
到了龙族的歇脚处,还没进去就能听见敖富贵的哭嚎,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种,头顶那片乌云也很给面子,有学有样响几个闷雷。
雪萤把这一幕记在心上,跟着使君他们去见敖富贵。
接待地方不在花厅,是后院一处水榭边上,三面环水,敖富贵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估计是哭多了焉了,泡在水里吸收水分,不远处龙尾巴一甩一甩的,要不是胸是平的,雪萤当他美人鱼呢。
说起来,“他怎么就不是鲛人呢,一哭就下雨多没逼格,掉珍珠多好。”
温安没兴趣看哪吒传奇,云梦泽估计也不想当陈塘关,被龙族记恨。这事最直接的解决法子是把五色神羽交给龙族,把孩子哄高兴了,也就过去了。问题是太初宗不见得愿意交,敖七岁看起来也不愿意退。那怎么办?
叫家长。
使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去跟敖富贵打交道了。
初见时的邪魅狂狷没了,敖富贵英俊的脸蛋上两个鱼泡眼格外明显。看来这几天哭得非常尽职。
来者是客,作为东道主的使君对敖富贵客客气气,“数日不见太子,不知太子可否安好?”
敖富贵拿着熟鸡蛋敷眼,嗓子都哭哑了,凶巴巴的,“你觉得小爷我好不好?”
使君欲言又止,见敖富贵没怎么掉眼泪,外头雨势也不大,觉得谛听之声说瞎话,于是旁敲打听,“某曾在古书上看过,龙有多变,入海为王,上天驭风雨,风驰电掣,有移山填海之能,敢叫日月无光。”
这马屁听得敖富贵尾巴都翘起来了,矜持说,“算你有眼光。”
雪萤的视线停留在水里的龙尾巴上,摇的挺欢,她不习惯使君的磨磨唧唧,直接问,“你一哭就会下雨?”
敖富贵见了雪萤就不开心,浑身上下骨头疼,翻脸吼虾兵,“谁让她进来的。”
虾兵说,“太子爷都打不过的女人,我哪敢拦她。”
这话叫敖富贵气得不行,他拿一只鱼泡眼瞪雪萤,“你来干什么?”
平心而论,敖富贵长相确实不错,不谈脸蛋身材,那双漂亮的眸子跟他本人一样,有钱又漂亮,明晃晃吸引人。
雪萤说,“我听说云梦泽数日阴雨是你所致,因而与使君一同上门求证。”
敖富贵冷哼一声,单手撑在岸边,勉强高看雪萤一眼,“算你识相。”
他可不是真的七岁,妖族自古以来就有传承,尤其是像他这类的神兽,那是从蛋壳里就听开天辟地的故事。故事听多了总会编几个,脑筋转的也快。当日他拍卖会上大闹,就是要这群愚蠢的修士知道,他敖富贵不是好惹的。
不把五色神羽交给他,他就把云梦泽变成水下世界。
雪萤了然点头,“这么说,传说是真的,你一哭就会下雨。冒昧问一下,降雨量是多少?”
担心敖富贵听不懂,雪萤比划了下,“就是你哭一次所对应的降雨量,一天哭多少次,一次哭多久?”
敖富贵惊呆了,谁会这么无聊统计这种事,“关你什么事。”
这事和雪萤关系确实不大,不过她留意了外头的天气,敖富贵这会悲伤的心情都没了,没雨没雷的。雪萤估算了下,“使君,我觉得问题不大。敖道友哭了三天就这点降雨量,成不了气候。”
使君有些为难,“话虽如此……”
雪萤,“三天都哭不出来,还指望他哭三年吗,这不太好吧。正常人哭一会都得歇一会,要是连续哭上三年,得换我们去他坟头哭了。”
使君,“……”
敖富贵气急败坏,“你骂谁早死呢。剑仙之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奸计,你怕不是想逼我离开云梦泽,好让你们太初宗顺利得到五色神羽。”
雪萤怼他,“闭嘴吧,你连个暴雨都没哭出来,还横什么横。”
敖富贵,“你……”
雪萤,“我什么我,你不是一哭就下雨吗,那你现在哭啊,哭个特大暴雨出来,使君立马把送上五色神羽,太初宗当场滚蛋。”
敖富贵被气的哭不出来,天边乌云跟敖富贵的脸一个色,不下雨,光打雷。偏偏雪萤还一味催他快点哭,盛怒之下敖富贵出言道,“剑仙之徒,你别太过分。”
雪萤,“你都没被气哭,看来我做的还不过分。快点,哭不哭,不哭五色神羽就是太初宗的了。”
敖富贵: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他气得狂拍尾巴,水花哗啦啦响,敖富贵叫嚣着,“你再放肆,休怪我不客气了。”
雪萤抓重点,“对谁不客气,我吗?”
这话说的都带小波浪,雪萤那是恨不得亲自送上门找沙包,敖富贵缩了一下,拉使君当替死鬼,“使君,纵我龙族无力拍下五色神羽,你也不该联合他人对我龙族赶尽杀绝,今你云梦泽不仁在先,休怪我龙族不义在后。”
此话出口,外头顿时狂风大作,又有电闪雷鸣之色,使君被吓得脸色发白,正想跪地求饶。雪萤问边上的温安,“师兄,你看,龙族以武力要挟云梦泽,逼迫使君交出五色神羽,身为爱的使者,正义的化身,太玄门是不是需要表态一下。”
雪萤从头到尾写着替天行道,温安只看出她钓鱼执法,不,钓龙。
他按了按额角,把人拎到后面,和敖富贵攀谈起来,开口之前先礼貌问好,“不知阁下家兄排行第几?”
敖富贵不明白温安问这个干嘛,还是答了,“老幺。”
于是温安从太子爷改为小太子,直接把人从爷降到孙子辈,“小太子,太初宗素来以和为贵,今云梦泽手持重宝,公开拍卖本就是求安生之地。今日汝等一再威逼利诱,是想龙族颜面扫地,此后在道界被人唾弃吗?”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敖富贵也扛不住,嘴上依然不肯求饶,死撑着喊,“我龙族没错。”
温安听得发笑,有人比他更直接,不但大笑出声,还单刀直入,“照阁下的意思,我龙族就是大奸大恶之辈,罪无可恕了。”
雪萤顺势看去,尽头走来一位青年,着一身绛色斗篷,容貌俊秀,眉飞入鬓,手持桃枝向雪萤迎面走来,当着温安几人对雪萤笑语,“春风拂槛露华浓,某无长物,赠佳人一支春,聊以慰藉。”
一群人都看着自己,这人长得又不难看,雪萤接下来,说了句谢谢。
泡在水里的敖富贵见了对方喊起来,“老师,他们是太初宗的走狗。”
这话雪萤就不爱听了,骂谁走狗呢,他太初宗也配做太玄门的铲屎官。
对方解下斗篷,顺势盖到敖富贵头上,“来者是客,太子衣衫不整,实在失礼。”
敖富贵钻出一个龙头,不依不饶,“是他们……”
对方淡淡扫了敖富贵一眼,敖富贵不情愿低下脑袋,缩进水里吐泡泡了。
收拾了敖富贵,对方这才和雪萤他们自我介绍,“学生顽劣,颜执在此向两位道长赔礼。”
雪萤握着桃枝,上手还带有一股淡淡的暖意,和本人一样,雪萤摆了摆手,“没事。”
颜执弯起嘴角,“执听家侄讨论,太初宗为道界第一大宗,贵不可言,今日观两位道长仪态,方知什么是道骨仙风。”
听颜执所言,雪萤记起来了,太初宗的确有个姓颜的师弟,入门时被谛听之声定义为炮灰。
“阁下的侄子是颜垢颜师弟吗?”
颜执微微一笑,“家侄不中用,让道长见笑了。”
这人说话不卑不亢,一派清贵之色,一来就化解了两派的争锋相对,拍马屁是不动声色,哄女人更是有一套。温安刚起不悦之色,颜执已经转过来,“五色神羽一事我已知晓,不瞒道长,五色神羽对我龙族意义重大,我龙族愿拿出一切与太初宗做交换。只求十年的使用权。”
这事温安还真做不了主,他扫过在场其他人,使君当即表态,“云梦泽认钱不认人,钱到账后五色神羽去向绝不再问。”
这话颜执听得很舒服,还向使君道歉,说敖富贵年纪小,犯了点错,希望使君不要介意,回头他送点海产品给使君压压惊。
两边其乐融融的,温安无法做出决定,“此事还得与长老商议。”
颜执含笑点头,“那执静候佳音。”
送走雪萤一行人,颜执坐下来品茶,敖富贵急了,“老师,咱们真要给那群臭道士分家产。”
颜执低头吹了口清茶,眼眸泛着蓝光,与颜垢一样,颜执身怀龙族之血。不同的是颜执是被龙族请过去的,年少有名,可谓是天纵英才,颜执对求仙问道不感兴趣,世家大族出生的颜执更醉心权术,因而龙族求上门时,颜执毫不犹豫答应了。
这真龙天子,是否真能一统四界?
“莫慌,太初宗不敢轻举妄动,半个龙族他也没胆子吃下,回头还不是要找我们商谈,只要能谈,就没有撬不开的口。”
颜执远眺云色,回忆方才雪萤的神态,转头问敖富贵,“你可知那位坤道?”
敖富贵撇嘴,“剑仙玉衡子的徒弟,丑八怪一个,嘴巴毒脾气差,打人还凶。”
他念叨着发觉颜执眼中含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老师,不是吧……”
颜执起身,坐实了敖富贵的猜测,“道界第一人的弟子,有空可以请她来坐坐。”
要是能和太玄门联姻,不失为一大助力。
敖富贵又嚎起来,在水里打滚,“我不要,当初说好的,我的亲事我做主,我要大胸漂亮姐姐,不要平胸。”
颜执,“这事还未下定论,再来……”
不平胸何以平天下,平胸怎么了!她也是平胸,看不起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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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又下起雨来,不知道敖富贵在干嘛,使君先行道别,不想再掺和进来。雪萤研究手里的桃枝,这番醉心的姿态叫温安大开眼界。“我没见到你对剑术以外上的事上心。”
雪萤收好桃枝,借着雨势挤到温安伞下,“没有啊,我对钱也挺上心的。”
温安说,“我指人,颜执非剑修,你却对他另眼相待。”
雪萤想了想,“我喜欢颜执,想和她做朋友。”
她头一回遇见这般妙人,有文人雅士之风,又不失修道者的洒脱。
雪萤想着下回再和颜执聊聊,温安不动声色把伞倾到一边,提醒雪萤,“他是龙族的丞相,对太初宗意图不明。”
雪萤记进去了,想着有什么办法化干戈为玉帛。等回去见渡以舟,温安将来龙去脉告知,雪萤来了主意,“师兄,咱们要五色神羽无非是为了捉拿女侯,五色神羽在我们手中,女侯怕是不会乱来。为何不与龙族合作,诱骗女侯上钩,待拿下女侯,这五色神羽对咱们也没有用处了。直接给龙族算了。”
横竖秋秋在太素谷,龙族杀去妖界也没什么用。
雪萤自觉这话没问题,偏生温安的眼神怪得很,半晌来了句女大不中留。
渡以舟更直接,“你看上这个颜执了?”
看上等于做朋友,雪萤点头,“她好看。”
漂亮姐姐谁不爱,尤其还是这种书卷气满身的知性美女。
渡以舟执着使君送来的玉如意,没正面回答雪萤,只是说要等长老答复,等雪萤离去,渡以舟的目光在温安身上徘徊,大约写文那点多愁善感的劲还没过去,他幽幽道,“竹马抵不过天降。”
温安忍无可忍,他和雪萤青梅竹马没错,不代表就有一腿,“一直暗恋她的不是你吗?”
渡以舟更加不可思议,“不是你吗?”
两人沉默片刻,最后温安摔门而去。互骂对方神经病。
且不谈谁是多余的,渡以舟把这事上报后,长老那边还真同意了,得到回信的雪萤特别开心,主动做信使说去和颜执报信。渡以舟望着雪萤的背影,备感事情重大,他问身边的温安,“现在怎么办?”
温安只有一句话,“只有入赘的小白脸,没有嫁出去的剑修。”
这颜执居心叵测,拿了五色神羽还想嫖个剑仙之徒。
他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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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颜执热情接待雪萤,得知太初宗愿意相赠五色神羽后,清俊的脸上浮现一缕浅笑,“即是如此,执明日就携太子拜访两位道长,一来是为表达谢意,二来则为赔罪。”
雪萤对敖富贵不怎么感兴趣,她对颜执很有想法,当即替渡以舟答应下来。还送了颜执一份回礼,“我没什么好东西,这画是我自己画的,送你。”
等雪萤走后,边上散漫的敖富贵探过脑袋,想看看画作是不是和雪萤的身材一样,干瘪没形。
是一副水墨荷花,颇有几分禅意。平心而论是副佳作,敖富贵没损人,实话实说,“看不出来她还会画画。”
颜执挺满意的,收了画作对敖富贵讲,“我原以为她是个不解风情的剑修,如今看来倒也懂几分弄墨。”
说罢还语重心长劝说敖富贵,人挺优秀的,多多接触,没准能发现人家的真善美。
颜执打着算盘,拿个五色神羽还送剑仙之徒,买一送一不要太划算。
敖富贵不乐意了,“我心有所属,你们不能逼我。”
颜执神色不变,“那位魔女王上已知晓,太子,请以大局为重,莫要执迷不悟。”
敖富贵的终身大事颜执和龙王站在一条线上,太子妃必须是大家闺秀,魔女绝对不行!
师生两闹的不欢而散,敖富贵被颜执拎回池子冷静冷静。
被迫化作原形的敖富贵喝了半池子洗澡水,简直越想越气,被一个剑修吊打就够窝囊了,还要娶回家,他不用活了。
他当即迈着四条腿爬过去和颜执吼,敖富贵吼的很有水平。颜执不喜欢无理取闹,要让这位丞相重视起来,你得说此间有惊天大秘密。
“老师,我觉得他们太初宗有阴谋。”
敖富贵开个头就编了,“当日太初宗在拍卖会上咄咄逼人,不肯退让半步,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愿意相赠五色神羽。我听闻太初宗和太素谷素来交好,今我龙族讨要五色神羽,他太初宗一改态度答应下来,以我看,他们肯定是和太素谷同流合污,想吞并我龙族。”
对于太初宗的变化,颜执是有考虑的,不过还在静观其变,眼下敖富贵提出,颜执甚为感动,觉得自家学生终于带脑子看问题了。
“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敖富贵踩着爪子,“咱们要反攻为守,拿下太初宗,一举揭发太初宗的阴谋。”
颜执点头,思想方针有了,“具体措施呢?”
到这敖富贵就有点编不下去了,他主要目的就是想让颜执打消联姻的念头,但是联姻又和五色神羽扯不上关系。他不说,颜执也不引导,一时间书房里只有敖富贵尾巴拍地的声音。
半天得不到回答,颜执也没在意,打算自己写信跟龙王讨论,对于敖富贵这个学生,颜执还是很有爱心的,“无妨,你尚为年幼,看事能到这一步已经极佳,剩下交由我来办,明日你与我一同去见剑仙之徒。”
“为什么不是老师上呢?”
敖富贵一下子打通奇经八脉,振振有词,“是老师先撩剑仙之徒的,今日她送画作,分明是对老师有意思。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是老师上呢,太子妃和丞相夫人差不了多少,大不了日后老师和她和离,我再娶她便是。”
敖富贵说完目光炯炯,满嘴仁义道德,“老师入我龙族,鞠躬尽瘁,至今未婚,是我龙族对不起老师,今日我愿戴绿帽,送老师一个师娘。”
颜执,“……”
她当初就不该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