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鹧鸪哨对他们兄弟二人的过去大多了如指掌,后来他们在常胜山上的事也瞒不过去,当着他的面,老羊皮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胡编乱造,只是故意隐去了其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原来当年老羊皮一路追寻弟弟羊二蛋的踪迹来到了克伦左旗深处的百眼窟前,本想进去将弟弟找出来,却畏于百眼窟上空“黑龙”焚风的威势而止步不前,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按照他之前的叙述,此后的十几年他便扎根于百眼窟附近,为当地的巴彦(蒙古语中的有钱人)放了几十年的羊,一直苦苦守在百眼窟前,希望能等到弟弟出来。
老羊皮倒并没有说谎,真实情况也正如他所说,只不过他没有告诉李长清三人,这几十年里他可没有闲着。
虽然没有勇气进百眼窟,但老羊皮并却不甘心,于是他便借着当年在常胜山上跟随陈玉楼学到的技艺,乔装打扮在百眼窟附近的牧区山区踩了几十年的盘子,着实捡了不少舌漏(倒斗行话,即重要线索)。
没想到这多年的七拼八凑,还真让他得出了关于百眼窟的真相!
这百眼窟与嘎仙洞一样,是代表着阴与阳、生与死的两大鲜卑人的圣地,但却根本就不是什么鲜卑人的藏尸洞,里面也极少有鲜卑人的尸体。
当年日本人挖出的那些尸体,其实都是历朝历代生活在这附近的先民的遗骸!
李长清判断的一点儿也没错,这百眼窟确实是一处龟眠之地。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民,正是发现许多巨龟埋骨于此,夜晚常有宫阕楼宇的仙景出现在洞中,才将此地误认为死后去往阴界的归宿。
由于游牧民族历来祟尚天葬,并不强调人土为安,所以才会将亲人的尸骸随意丢在洞中,不埋不封。
“果如道长所言!”
鹧鸪哨听完,眼睛一亮,心中对李长清愈发敬服。
李长清摆了摆手,对老羊皮道:
“你继续讲,那口铜箱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羊皮喘了口气,缓缓道:
“那箱子说是箱子,其实是一口棺材,一口能招魂滴棺材...”
不知在多少年前,在大兴安岭附近忽然兴起了一个名为“元教”的邪教,一度盛极一时,信徒无数,最火的时候曾扩散及蒙古草原。
而元教的元就是黄,拜的大仙正是黄大仙,元教大巫据说是黄大仙化成的女子人形,整日戴着面具坐在堂中,凡是善男信女顶礼膜拜,有求必应。
其所谓的“黄大仙”,则是一只活了百年的黄皮子,那老黄皮子日久成精,掌握了一些蛊惑人心的幻术。
元教的教众将这只黄皮子装在一具女尸的尸壳中,借之愚昧民众,以此获利。
黄大仙死后,元教的神棍们就对外宣称百眼窟的天上有从冥府中蹿出作祟的鬼龙,只要把黄大仙的遗骨埋到百眼窟,便能镇住这条龙的魂魄,于是就修了一个带金井的墓穴,把黄大仙葬了进去。
除此之外,元教还在墓室四周豢养了许多黄皮子,来看守黄大仙的棺椁。
老羊皮猜测,后来研究所里的日军在一夜之内死光,很可能就是当年遗留下来的黄皮子所为!
而那口装殓黄大仙尸骨的棺材,李长清刚才毁掉的那口小铜箱,就是后来被元教当成圣器的招魂棺。
传说中,只要是元教的信众死后的灵魂都会被纳入这招魂棺,如果家属的遗孀想要跟已经死去多年的人交谈,只要纳给元教金珠,黄大仙就能通过这口铜箱招回死者的亡魂。
有道是物极必反,元教在经历过鼎盛之后,由于统治阶级的打压而逐渐走向衰落,残存的教众带着招魂箱躲回了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修了座黄大仙庙继续从事他们的诡秘勾当。
再往后发生的事,三人也都知道了。
先是日本关东军听到元教的传说后大感兴趣,派人联络了泥儿会的胡匪,从深山里将那口装着“黄大仙”尸体的招魂棺挖了出来,带进了百眼窟,却不料引来杀身之祸,整个研究所的人在一夜之间死绝,若不是老羊皮,恐怕这个秘密也就会被永远地埋在这地下了。
李长清本以为老头说的这就完了,没想到他竟然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
老羊皮可能是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便想着破罐子破摔,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丁忆苦,将另一段陈年往事说了出来。
1968年,全国知青下乡插队,老羊皮作为克伦左旗有名的贫下中农,也被安排作了知青插队的人家。
没过几天,一个身穿军装的小姑娘便来到了这里,她叫丁思甜。
丁思甜长相甜美,多才多艺,又肯吃苦耐劳,相处的日子久了,原本还有些抗拒的老羊皮便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单纯温柔的小姑娘,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看待,丁思甜也把老羊皮当成了自己的爷爷,两人的感情日渐升温。
但她不知道的是,老羊皮当时正在筹划进入百眼窟探秘,但却被突如其来的知青们打破了计划,无奈之下,老头心生一计。
一天夜里,他趁着众人熟睡之际,故意用石头将牛圈砸出了一个大口子,等牛群都跑光了在呼喊众人起来追赶,一众子知青都很热情,也不疑有他,当即争先恐后地骑马追牛。
老羊皮原本的计划是借找牛的幌子,支开丁思甜让她去大队喊人,然后鼓动知青们和他一起进去百眼窟,没想到半路出了岔子,老羊皮行至半道儿被发狂的牛群冲散了,等他赶到百眼窟时,知青们连同丁思甜已经进了百眼窟。
老头见状,知道捅了大篓子,心里是又后悔又害怕,犹豫了几次,最后还是退了回去。
后来,姗姗来迟的搜救队在百眼窟里搜寻了一番,始终没找到半个人影,那几个知青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便上报了失踪。
只剩老羊皮一个失心落魄地回了家。
没过多久就,百眼窟附近便发生了百年难遇的白灾,冻死了不少人,当地的牧民都说是知青们擅闯禁地,热得长生天大怒,才降下的惩罚。
对此,老羊皮也是敢怒不敢言。
从那以后,白眼窟附近的牧民们便都搬走了,他便独自一人守在这附近十几年。
三人听完,也是感慨不已。
自己一个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几十年,这老头这次肯带路除了有鹧鸪哨的部分原因,恐怕也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李长清摇了摇头,问他道:
“老羊皮,你之前不是说丁思甜是死于白灾吗?”
“俺...俺...”
老羊皮低着头答不上话来,满脸的皱纹里写满了自责与愧疚。
这个老家伙,满嘴跑火车...
李长清看他一幅懦懦不敢言语的模样,眉头紧皱,忽然很想上前给他两个大逼兜。
一旁的鹧鸪哨脸色阴沉得可怕了
他向来嫉恶如仇,听到知青们因为老羊皮失踪,眉宇间的杀气已经呼之欲出,恨不得替知青的家属们毙了这老贼。
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几声啜泣。
众人扭头看去,却见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丁忆苦,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这姑娘正美眸含泪,哭得梨花带雨,分外惹人娇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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