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两年前。
当时,张小辫儿还跟着他画符的老道师父在外云游四方,曾到过青螺镇里偷鸡摸狗。
事情发生起源于他嘴馋,想从烧饼铺里顺点儿吃的,结果被人家揪着辫子当场捉住,人赃并获,不但烧饼没吃成,反倒吃了一顿好打。
至今回想起来,仍是耿耿于怀。
李长清见他一脸“饱经沧桑”的模样,玩味道:
“看来徒儿你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呐?”
“往事不堪回首,师父您老人家见笑了...”
张小辫儿“腼腆”一笑,摆了摆手,心道:
当年三爷落魄时,在这青螺镇“受尽屈辱”,吃了不少亏,如今被拜在师父门下,也算是苦尽甘来、功成名就了,还去想那些作甚!
三爷我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虽是这么想,但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不说出来就不痛快,但当着师父的面,又不能明言,还需稍微粉饰一下,不然太过丢脸。
于是他想了想,叹道:
“那是两年前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稍晚一些...”
李长清闻言一愣,愕然回望。
“实不相瞒,徒弟当年英雄末路,蜇龙未起之时,穷困潦倒,途经这青螺镇遇到有个烧饼铺子,看那老板做烧饼的手艺确实是得过些传授的,于是对他好说好求,想要讨几个烧饼回去,品鉴一下,然后给他家生意提几点中肯的建议。”
张小辫儿摇头晃脑地道:
“可惜啊...”
“谁想那做烧饼的汉子吝啬无比,又是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气量,非但不肯施舍,反倒举拳就打。”
他摸了摸自己的肋下,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徒弟的肋骨被他踢断了几根,现在只要赶上天阴雨湿,骨头缝里就疼得难挨,不过服了师父赐的宝药之后,就好多了,似乎是......已经痊愈了。”
“那好啊,我们师徒这次岂不正好来着了。”
李长清说着,轻笑一声,锵啷啷拔出袖中铁剑,横眉冷目。
“徒儿你只管开口,说出那家烧饼铺的位置,待为师砍那了‘狗眼看人低’的卖烧饼的那厮,为你报仇!”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师父!”
张小辫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唬得一愣,而后一把抱住了师父的腰,大声叫道:
“当年本就是徒弟有错在先,吃了人家一顿老拳也是应该的,何至于此啊?!”
“您老人家要是真一剑砍下去,徒弟我以后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哈哈哈...”
李长清收剑大笑。
“吱吱吱吱!”
元宝也抱着肚子唧唧嘎嘎地笑了起来。
“.........”
张小辫儿讪讪收回手,一脸尴尬。
他此时哪儿还看不出来,自己这是被耍了。
“为老不尊...”
张小辫儿脸色微红,颇为羞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狠狠撸了两把怀中的肥猫。
没控制住,一时使得劲有些大了,把正在熟睡的长面罗汉猫惊醒了。
肥猫刚才睡得正香,猛地被人撸醒,此时一脸懵逼,两眼呆滞。
俺是谁?俺在哪?
“看你这智慧的眼神,三爷以后就叫你大聪明吧!”
“怎么样,大聪明?”
张小辫儿被肥猫滑稽的反应逗笑了,忍不住给它脑门儿狠狠来了个爆栗。
肥猫:你礼貌吗?
........................
两人说话的工夫,已走到了青螺镇街心。
“目的地到了。”
李长清望着路边不远处的一座千年古刹,微微一笑。
这座古庙寺宇在灵州境内也是名声远扬,唤作瓦罐寺,里面供奉的是城隍老爷,与水浒里鲁大师烧的那座同名。
当年这瓦罐寺繁华鼎盛的时候,前来上香的信众香客络绎不绝,现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庙已经战火而荒废不堪,已经很多年无人上门光顾了。
师徒二人推开颓败的庙门,灰土飞扬,一股浓烈的腐败之气扑面而来。
“呸呸!”
张小辫儿皱眉扇了扇,捏住了鼻子。
“师父,这也太臭了!”
走进庙堂,里面光线昏暗,阴森可怖,神案上的泥塑的小鬼、判官、牛头、马面,一个个东倒西歪,缺胳膊少脑袋。
中间最大的神龛上空无一物,原本端坐其间的城隍老爷早已不翼而飞。
两人刚踏进堂中,还没站稳,半天里便忽然一个霹雳炸雷响起,震得古刹屋瓦颤动。
霎时间,寺外满天布乌云,电闪又雷鸣,狂风发怒吼,大雨即将来临。
初时还是蒙蒙的细雨,继而如倾盆覆瓮,恰似翻江倒海之势,雨雾蔽野太空迷。
真如檐前垂瀑布,陆地把舟行,街市涌波涛,屋舍泡洪流,河道条条溢,溪巷处处通,须臾暴雨如注,顷刻悬河注海。
这雨来得太快太过突然,没有丝毫预警,等张小辫儿回过神来,门外大雨便已瓢泼,声势如潮。
“好怪的雨...”
张小辫儿望着水帘般的门户,略有失神,不由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觉得这雨来得有些不对。
正想着,忽然又听身后传来一声牛鸣。
“哞~”
牛鸣在空旷的庙宇中听得格外清晰,似是来自后殿。
哪来的牛?
张小辫儿一愣,心里犯了嘀咕。
这座古刹荒废已久,附近一家百姓都没有,哪里会有牛......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此作怪?
李长清立在神龛前,相比于张小辫儿心中惶惶,他面色平淡如水,不起丝毫波澜。
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走吧,它们就在后面。”
轻飘飘说了句,道人转而迈步向前。
张小辫儿慌忙跟上。
在这阴森森如阎罗殿的破庙里,只有师父跟前才能给他些许安全感。
“接着。”
李长清从袖中取出照妖灯,随手往后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