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对照尸骨痕迹得出人口名单,粉头四十二人,大小奴婢六十人,打手戏子学徒龟公老鸨花匠厨子六十人。后山耕田织布男女贱口一百三十八人,其中一个管胭脂库的少女不是奴籍,她的尸骨寻获不到。
作为头牌粉头先王遗孀的张锦儿遍寻不着,三百人数就只差她一个人了。太子听信蓝都尉的禀报又非说漏了,说漏了一个走路跛脚的十一岁奴婢也非奴籍。
既然乐城王祁陪仁还在世的,这疑犯张锦儿必定被他同党所救获,单凭一个十一岁少女如何有能耐将品香阁连绵百亩的房屋焚烧干净?
张锦儿这一条线索断了,太子今日当着夏国使臣的面许诺,只要他裴士英办好这件焚烧案就立即回到泽邑继续作他的长史。昨日提审的那个小戏子学徒供认出不少为人不齿的关于太子妃的事儿,到了此刻他已无心继续查究这案子,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安然离开乐城都堪忧。
说不定,案子了结的那一日也就是他的死期。
今日议队相迎的那位夏国使臣就是听了消息从都城赶来的,他是担忧他们夏国的公主刘采姬,也必定是为了先前的那个宝贝一事儿来到乐城的。
虽然,太子祁力暮并没有给出期限,可这人品性暴戾什么邪恶之事都会做。他在乐城这一年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可怜他七十岁的老父亲担心他安危还亲自陪他到这里上任,身经百战的老父亲和忠心不二的老仆人一起,他必须想个法子安然离开乐城。
乐城相距都城泽邑不过二百三十里,两地气候相差很大,乐城地势险要民风彪悍远不如都城人的守礼知礼。他在这里每过一天都是煎熬,他习惯了每过去一日就在流金河岸捡一刻卵石放在书房院里,小小院子里这些卵石都围成了花园种上了菊花牡丹。
“再过些日子,霜期到了你们就该凋零了。”惆怅无奈他信手折来一朵紫牡丹自言自语,屋外寒气盛,冷风吹来他文弱身子立即‘哈糗’一声。
糟糕!老仆人忘记为他做一碗姜汤了。
他是略懂养身的人,手掌捧着那牡丹花双手背负在后,款步走向后堂。
他准备唤醒一个仆妇为他烧火,他要亲自动手熬制姜汤。
冷月照台阶,就这一小段去往后院厨房的路今夜格外静悄悄,他是个性子沉稳的人,很少呵斥仆人。
可这种静悄悄让他陡然感到胆怯,这角落连个风都没有吹过来,就在他望见厨房里一抹灯火感到惊讶时,他和一道身影打了个照面。
他立刻想叫一声:“来人哪!”,但这三个字未来得及从他嘴里吐出来,他的嘴就被封上了,还仅仅一片落叶就贴住了他的嘴唇。
是一个戴半脸面具的男人,但他含笑而立并无进一步的逾越之举。
裴士英是对儿女之情寡淡的人,这一瞬也有些怔住了。
他脸上那面具薄薄一层齐着鼻翼,往上依稀可显俊美的轮廓,就可惜那双眼睛只看见目光如星辰璨璨,唇角荡漾的笑意美好如暖风。
有人曾说,当今太子是人中之龙,豪气俊雅飘逸出尘。裴士英知道祁力暮无力担得起这些辞藻,看到这个男人他才知道世间果然有此等美男。
哪怕他周身无任何装饰,就连一把折扇都没有,他就这么站在无光的角落里,那周身的气态能感觉到疏离,圆润有而光清雅到难以复加。
他一直是个行事一丝不苟的人,很少惊慌,被这男人看一眼他就心里的压抑到沉不住了,他推诿:“我厨房的灯是怎么了,我去看看啊。”说着他就要从他面前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