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爷子颤抖着手指,再一次摸了摸姜老太太的脸颊。
脸颊还是很冰很冰。
姜老爷子的心缩成了一团。他完全被恐惧和慌乱击中了。
姜老爷子的嘴唇都哆嗦了,想要喊人。但是他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地、偏偏卡住了他的声音的那个“水球”,似乎还在。
他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今儿个是大年初二,杨树沟村的出嫁女,带着女婿和孩子们回娘家的子。
所以,今天去上工的时间推迟到了上午九点半,而散工的时间提前到了下午两点。
现在这个时间段儿,姜家的小娃娃们都没有出去野,而是在屋子里、或者院子里玩耍呢。
此时此刻,姜家子孙满堂,熙熙攘攘。喝酒的、吃菜的、划拳的、斗嘴的、吵架的、聊天的、所在皆有。
然而老太太不知是生了什么病,还是中了什么邪,却只有老头子一个人发现了。老头子心里一慌乱,偏偏这嗓子也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闹和寂静,就简简单单地隔着一道墙、一道不算太厚的棉门帘。
听着外面那喧嚷嘈杂的闹声响,
那么多子女,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得起来应该关心一下老太太在干嘛,老爷子去哪儿了。
姜老爷子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说不出的凄凉。
他把姜老太太放平躺在炕上,解开她领口的扣子,伸手摸了摸颈部一侧的动脉。
微弱的脉搏还在跳动。
姜老爷子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忽然间这精气神儿就都起来了。他急急忙忙去摸了摸老太太的手脚,前心后心。
手脚冰凉,甚至胳膊上、腿上,都冰凉冰凉的,没一丝人气,甚至有些冰手。
不过好在心口还带着些乎气。
姜老爷子觉得心脏直哆嗦,嘴唇直哆嗦,手也有点哆嗦。不过还是使出了最大的力气,给老太太掐了人中。
老太太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撩起来眼皮,看了一眼。一见守在自己边的,是姜老爷子,就低低地说了句:
“福生啊,我冷……”
说完,便又一闭眼,一栽歪,人事不知了。
老头子这回有了经验,赶紧又去摸她的脉搏,颈侧,心口。
跟刚才一样。脉搏还在跳动,颈侧的动脉还在跳动,心口还冒着乎气。
可是姜老爷子还是觉得心里慌慌的。
赶紧上了炕,把铺盖卷儿都拆了,拿被子褥子,堆在四周,把姜老太太从头到脚都围了起来,上再盖上一最厚的大被子。
然后给自己倒了碗水。
他倒不是渴了,只是觉得嗓子眼儿又干又痒,直冒烟。要是不喝点水顺顺,还是说不出话来。
一张嘴,他就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沙哑了,几乎发不出多大的声音。看来喊人是喊不出来了。这大过年的,姜老爷子也不想吓着几个孩子。
姜老爷子给姜老太太周围都布置好了,然后从老太太的腰上挂着的钥匙串儿里,拿出来一个箱笼钥匙,把老太太最珍的那口箱子打开了。
那口箱子里,主要是一些姜老太太藏好了的、比较耐放的吃食,准备给姜秋菊等人开小灶的。
另外还有一些老太太心的老物件。不过都不值什么,不埋起来,也不至于犯忌讳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