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让对方不再揪着这一点问的最好方式,就是表达出自己的悲伤。
只有那样,凯撒医生才会过度到下一个问题,而不是认为她在这件事情上留下了很深的伤疤,需要处理。
眼泪从阿黛尔的眼角滑下,“她不是死在我眼前的,……”她重复道。
她的眼泪是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悲哀。
正如她所料,当她把该有的情绪都表达出来之后,凯撒医生果然放过了这一点,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你对《歌剧魅影》这一部舞台剧有什么看法?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一个角色,为什么?”
阿黛尔还在擦拭自己的眼泪,因此回答的速度并不快,“如果要说的话,我可能最喜欢女主吧,因为她的裙子是最好看的。”
“你觉得你是在羡慕她的裙子么?”凯撒医生问道。
“算是吧,我长大的环境并不能够给我这么漂亮的裙子。”
说着,阿黛尔瞟了一眼放在凯撒医生桌面上的文件,那上面印了一张她的黑白照片,想必在她进入这所医院之后,关于她的资料就已经从警署被调到这里了。
“我理解。”凯撒医生似乎感同深受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很理解你的状态,其实我在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噢?”阿黛尔十分配合地看向他。
“就是想要的东西,迫于环境的限制,得不到。”说到这里,凯撒医生自嘲一笑,“所以看到别人能够轻易地得到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羡慕的情绪。”
一般的心理医生是不会对病人剖析自己的,因此凯撒医生的这一段话多少是有些出乎阿黛尔的意料。
“所以你看,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有些话如果你不方便对其他人说,是可以对我说的。”凯撒医生从回忆当中回来,一秒就切换到了专业的心理医生模式。
“真的么?”阿黛尔露出一点羞涩的惊喜。
“当然是真的。”凯撒医生说道,“从你的资料当中可以看到,其实你也不过是近一个月才继承了你叔叔的遗产的。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刚满17岁的少女来说,确实有一点难接受。”
在警署的资料上,布鲁克男爵的侄女才刚满17.
阿黛尔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凯撒医生继续引导道,“其实你不必把我们现在的聊天当作是什么考核之类的,就是简单的朋友之间的闲聊,你想说点什么都可以。我会为你绝对保密。”
没有哪一刻,阿黛尔会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的天赋,别的不说,就在编故事上,真的是简单方便了许多。
很快,两个小时的心理评估时间就过去了,两个人从阿黛尔的乡下生活聊到了阿黛尔来到威斯康纳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都是警署里面有记载的。
甚至还包括最近在玛尔加莱斯发生的事情。
毕竟阿黛尔接了那个悬赏任务,虽然说最后的收尾工作还没有做完,韦洛伯爵的一些证词也没有写上去,但是档案是已经出现在警署了的。
“今天的状态很好,就是要这样和我聊天。”凯撒医生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赞赏,他从桌面的一沓纸的最下方抽出了两张贴着红色标签的纸,递给了阿黛尔。
“这是……”阿黛尔草草地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份测试题,你回去可以做一做,明天带给我。”凯撒医生解释道,“你知道的,必要的流程。”
“如果在蒸汽机车的两条轨道上分别捆住了两个人——一边是孩子,一边是两位女人,你会选择让这辆车走向哪一个轨道?”阿黛尔轻声读出了第一道题,抬头看向凯撒医生,“这怎么可能选择得出来呢?我会让机车停下!”
“让机车停下可能会让车上的你们面临着危险。”凯撒医生提示道,“不过你不用着急现在做,你可以把它带回去,有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可以供你思考选择。”
“只要明天带过来就可以了。”
……
因为早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等阿黛尔从凯撒医生的办公室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专属于她的护士正等在办公室的门口,看她的肢体坚硬程度,显然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午餐已经备好了,请随我来。”护士转身先迈出了一步。
阿黛尔把那两张写满了测试题的纸折叠好,捏在手上,“路西维尔男爵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他的死因是什么?”
“还没有出结果,建议你耐心等待。”护士的回答像是被设定好的一般。
“你知道的,如果因为路西尔维男爵的事情导致我的心里受到了一些创伤,这责任就是你们医院的了。”阿黛尔毫不客气地说道。
虽然是看着护士的背影,没有见到她的脸,但阿黛尔也能够想到对方此时此刻的表情。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会负责到底的。”护士把最后的两个词咬得很重。
“那我就放心多了。”阿黛尔左右看了看,“我们这是准备去哪里?为什么不回住所那边?”
“我现在要带你去湖边吃午饭,这样对于你的心情会比较有帮助。”护士回答道。
“噢。”阿黛尔点点头,“坐在办公室里面一个上午,确实是枯燥的要死,你们考虑的确实周到。”
护士根本没回话。
阿黛尔毫不在意,她现在和护士的状态完全和刚才的状态反过来了,之前是医生一直和她说话,现在变成了她一直和护士说话。
“说起来,昨天晚上下雪了啊!”阿黛尔伸出手来在空中挥了挥,“不过感觉温度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我听人说,下雪之后的气温会升高一点。”
因为现在是中午时间,所以太阳正好在她们的头顶上。暖洋洋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烤化了上面疏松的糖霜。
阿黛尔却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但是究竟哪里不太对劲,她又说不清楚,好像有一个细节被她落下了似的。
护士的脚步加快了一些,两个人很快就到了中午就餐的地方。
阿黛尔看到了鲁迪和其他几个熟悉的面孔——比如说那个口才比她还好得多的男人。
一看到阿黛尔,鲁迪就走了过来,看他的表情,似乎憋了一肚子话准备和她说。
阿黛尔习惯性地用脚尖在地上碾了碾,这是她说话时的不自觉动作。
但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