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帝坐在靠边的位置上,除了德顺偶尔给他倒倒茶,整个偏殿再没有一个人能抽出空理他。
楚宁一边查看画师们是否漏掉细节的绘制,一边关注五个弟子在清洗古画时的步骤是否齐全仔细。等古画清洗得差不多,露出了正常的颜色,再通过比对,将之前准备好的纸拿出来做最后的挑选,用于黏在破损处。
加上脏污水的更换,几人来来回回地轻声走动着。于是,偏殿里小心翼翼得连喝水都不能发出大声音的承安帝,显得孤独又可怜。
楚宁起身经过,要去后侧拿一个用具,纠结半天还是开口,“圣上,麻烦您再往边上靠一靠。”
承安帝:“……”
讪讪地带着他的杯盏,德顺抬着他的椅子,主仆二人又往墙角的位置挪了挪。
为了不发出一点声响,影响到专心清洗的几人,连走路都蹑手蹑脚,椅子和杯盏也轻拿轻放。德顺第一次见到帝王被这般赤裸裸地嫌弃,嘴角的笑意险些没憋住。
然而揶揄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承安帝瞪他一眼,暗含威胁:再敢笑,朕就把你扔到后宫做总管太监去!
德顺迅速凝眉敛目,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郝楠率先完成清洗,楚宁过去,带着他将接下来的几个步骤继续做完,把皇帝陛下看得一惊一愣。
原来,一副原本破破烂烂的画,居然是这样修复成的,未免太神奇了些。
这几个楚宁的学生,竟也真的能独当一面,每个人手上的画可是传世名画啊,且品相如此之差。而他们几个除了最开始见到他有些惊惶无措外,接下来越发进入状态,全身心地专注着自己身前的画作,一步一步如行云流水般,慢条斯理,有章有法。
听说当初洗书,江府与何府的那些书籍,全部被拿来当做练手。起初发现书房里的书被拿去泡水、放蒸笼里蒸,拿面团滚……这两小子险些没被江卿和何卿摁在地上打。
好在后来证实此法可行,这才免了一顿竹棍条儿。
不过其他府邸就不这么幸运,有世家子弟仿照着洗书,结果把心爱的书洗得稀烂,啧啧啧,那画面……惨不忍睹。
看来这方法虽然瞧着简单,却还需要些技巧才行。
不知过多久,听得郝楠轻喊一声“好了”。承安帝凑近去看,一副完好无损的画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颜老生前为数不多的一张群雁图,承安帝眼底放光,再往前几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一摸。楚宁想起他那令人发指的恶习,假装看不见帝王眼神中的渴望,立马交代郝楠去把画拿去晾干。
笑话,要是经由皇帝陛下的手,此画还能有活路?
承安帝说好不干涉楚宁在偏殿的一切行为,这下也不好用帝王的威严强行留住画,只能眼睁睁看着群雁图擦肩而过。
难受!!
看得见,摸不着,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承安帝左转出门,决定去做点振奋心情的事。
比如,召程御谈谈选址建阁的事。
燕陵的博雅阁是前朝时便有的,专门为了出展而建。如今京都却没有专门出展的地方,将京都各大园子排除了一遍后,付士文干脆提议,不如新建一个。
承安帝想想也行,便决议让程御负责选址、核算管理建阁前后的各项开支等。
程御问起帝王的盘算,承安帝大手一挥,“比照博雅阁,只好不坏就是,具体的建阁细节,不若问问你夫人,可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程御点头应下。
楚宁今日的主要任务是负责这些画作的后续处理,青瓷梅瓶的修复其实很简单,让郝楠用调制好的水剂清洗完即可。而彩釉龙纹琉璃砖今日先做开头两步,余下的,要等明日才有空进行。
这样稳扎稳打的安排,却把里侧的三位画师累得够呛。魏弈年轻些,又专门去练了手操,加上有之前的经验,只是看起来略显疲惫,倒还算是正常。另外两位却几乎是揉腰捶背着出来,揉着揉着,左手也跟着一起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