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是承安帝前段日子托七王爷找来的,品相差到离谱,乍一看简直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污眼睛。若不是因为它是古时大家之作,早就被主人家弃如敝履。
这般难度,用来比试再好不过。
让承安帝没想到的是,东西才拿出来,越国就直接认了输。
他内心乐得直笑,表面还维持着正经模样,故作谦虚地将越国和夏国捧了一道,直言他们还要多多学习才是。
这种句句都能插到心窝的反话,已经把公孙宇“捅”成了刺猬。他绷着一张脸站着,脸色可谓是臭到离谱。
欧阳崇看着,反倒接受得更快些。大概是艰难说出了甘拜下风这样的话后,心里彻底放下所谓的面子问题,欧阳崇趁机向楚宁请教了不少他的疑问。
拆卸时涂抹的药物是什么?
敲击时怎么控制力道的同时又能敲出补丁,保持孔缝的完好?
漆物污垢究竟为什么能处理得这般干净无痕?
这些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用具又都是些什么,平日里做修补都能用到吗?
这些问题若问的别人,是绝不会给出答案的,欧阳崇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只是他实在出于好奇,控制不住地问了出来。正当他尴尬着要圆场时,惊奇地发现,楚宁竟然将问题一一作了解答。
顿时,一场暗藏汹涌的比试,变成了单方面的大型答疑现场。
大周的臣子们:“……”
就——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欧阳崇听得认真,且越听越震撼,越听态度愈发谦虚。楚宁用语清楚简洁,解说得也很详尽,就连偏殿中的大臣们也都洗耳恭听,这些都是他们在书上不曾学过的东西。
有人记起尹学正曾邀楚宁前去国子学讲学,起初众人还困惑讲学的内容必然是修补,半日的功夫,学子如何听懂。现在看来,楚宁就是随意说一说,也都是不菲的收获。
赶紧侧身悄悄问知情人,讲学是哪一日来着,若得空,倒是可以结伴去听一听。
欧阳崇心中的疑惑接连解开,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好像……好像摸到了一直以来困扰他前行的那道屏障,且似乎隐隐能敲碎的感觉。
很多以前悟不透的地方,渐渐如梦初醒,原来,不是物件修不了,只是他们还未曾达到更高的境地。
而这种境界,他居然在一个年少的女子身上看到。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是别人眼中有天赋之人,也曾暗暗得意过。如今对比楚宁的技艺,欧阳崇不禁脸红,他这哪里能算什么天赋,楚宁光是敲击补丁的这个看似异常简单的动作,就足够他学上数年。
常听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想听一个人就这么一直讲下去。
柳振瞥了眼帝王神色,上道地开口制止了欧阳崇的问询,愉悦地提了几句场面话,大周大越两国的“切磋”,便以今日之结果定局。
公孙宇是毫不掩饰的脸色难看,这不仅仅是输一场比试,只要有楚宁在,大周未来还不知会是何等模样。
那些连大越、夏国都无法修补的典籍,是不是都要送到楚宁的手上,才能一窥全貌。
这才是最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方。
百年前的南梁太过繁盛,再往前还有“宣景之治”,留下多少珍贵的古籍典册!若楚宁将其一一修补起来,大周的文事岂非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