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密刚刚跟黎淮讲完悄悄话,已经把自己调整过来,挨在春棠手边,直挺挺立着腰杆接过话头:“我上次带他跟我同学一起吃烧烤玩剧本杀了,黎淮游戏玩得超厉害。”
在黎淮的要求下,陈密改成了直呼他大名。
然后黎淮还说,干坏事的又不止他一个,如果宁虞不羞耻,那他也没必要羞耻。
陈密觉得很有道理。
宁虞坐在对面,一眼过去总觉得陈密有哪不一样,但想到什么又一口说不出来。
他惊讶陈密就这么叫黎淮大名,但更疑惑剧本杀是什么东西。
陈密作为一桌人里最了解这个东西的人,半张开嘴想给他解释,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说角色扮演,宁虞得问角色扮演是什么,说桌游,宁虞得问桌游是什么。
说到最后发现是演戏,搞不好还要莫名其妙演戏有什么好玩的。
于是陈密只能含糊说:“反正就是个很多人一起玩的游戏,年轻人爱玩。”
送上潜台词:年轻人的事少管!
后来吃起饭,大家聊着聊着,就忍不住又聊回了黎淮的项目。
春棠本以为自己很难跟大家聊到一起,但和他隔着一个人的丸子头,很主动向自己介绍了他的男朋友。
有一句没一句总能在话题里带着照顾到他,让他也跟着说话。
宁虞越听越不对,终于忍不住低声向黎淮提出自己的困惑:“……他们都知道你是谁?”
黎淮耳朵里还注意听着大家的讲话,满不在意点头。
宁虞那一刻有一瞬的恍惚,这才陡然有了他跟黎淮已经分手很久的实感。
之前黎淮的名字还是天大的禁忌,现在竟然就有一桌人可以稀松平常地聊起了。
以前不要说黎淮带一屋子朋友回家,就是哪天主动提说想出门走走都是稀罕事。
结果眼下连陈密都能跟着他们聊两句影视,反倒是他一句话也插不上……
这种无知无觉被抛下的错位感,让宁虞心里说不出的怪异难受。
陈密激情群聊的同时,拿眼角瞄见宁虞这样,心中暗爽。
经过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和宁虞也有些物是人非。
感觉以前还是年纪小,见过的人太少,所以很容易把视线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后来陈密也悄悄问黎淮,怎么能跟前任分手了,还住在一个屋檐底下。
黎淮说可能宁虞自己还没查觉,但他和春棠有点像两位家长,只是这两位家长在价值三观等各种意识形态的方面,对立得几乎在南北两极。
所以经常吵架,经常在如何“培养教育”他的问题上发生冲突。
黎淮觉得都很正常。
“爱情”本就没有故事编得那么容易保持,难免在时间里变质。
陈密当时听完缓了很久,情不自禁提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那你会有觉得丧气的时候吗,为你这种……能理解任何人的客观和冷静?”
仿佛没有情感偏向,永远中立。
黎淮几乎立刻想到黎堂:“写故事的基本素质吧。”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逻辑运转体。
他一直觉得大家对其他人的种种情绪,大多来自不了解,或者不理解。
黎淮从不拿自己的逻辑代入谁,所以他结合每个人不同的背景环境、人际关系,能搞懂许多看似不可理喻的东西。
唯一让他觉得憎恨的,只有黎堂。
因为他至今也还没搞明白黎堂的逻辑,他不知道黎堂想要什么。
也或许黎堂要的就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一直备受折磨也说不定。
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他都能被搞懂,希望他保持谦逊。
有很多种可能。
后人对前人留下的故事,永远只能猜测,谁也说不清笔者真正的用意。
吃完饭,黎淮和春棠带着大家在宅子里到处逛了逛。
张行止果然因为墙上完成出色的壁画,很快和春棠聊到一起。
说他当年其实差点打算考美院,但专程画画有点占用摄影的时间,也就作罢。
陈密也终于“得愿以偿”加上了邓臣历的微信。
但多余的心思他是不敢有了,主动摊牌:“我没什么追求,就是什么时候买哪只基金,借我抄个作业就行了。”
邓臣历简单给他讲了讲基金理财的常识,几分钟就按百分比帮他把小金库全部分配妥当。
王沧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这回倒是不闹了,因为他正抓着邓臣历的手拍照发朋友圈——他故意把自己手上的戒指戴到邓臣历手上。
黎淮把大家放到花园安置好,自己回会客厅准备待客,时间正好。
肖这两天被囚禁在医院病床上,有力气没处使,两个电影剧本都不长,他随便扫扫也就看了。
熟客安排在晚上,约好先来的这个,是个听都没听说过名字的。
其实他们一般不接生客,但肖说他到时候看到剧本就知道——黎淮通常不会提前看剧本,都是现场见到客人,现场看。
客人着急也得老实等着。
但这次肖让他注点意。
-“反正我是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
起初黎淮以为是故事上有什么问题,但当他真正拿到剧本顺着开始往后扫。
黎淮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到最后甚至有些生气,终于没忍住把剧本按到桌上,对客人质问:“您是在耍我吗?”
剧本打印页的背脊砸出清脆一声磕碰响。
动静大得旁边花园里休闲晒着太阳的众人纷纷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