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夹杂细雨,穆厉见沈简塞到他手中的东西,几乎是下意思拒绝的。
“还愣住做什么,天要亮了!”沈简扯着穆厉的手,将厚厚一卷东西放到他手中,使劲朝着他手中塞去,“最后一口气你还沉不住了,跑回去,必须让你父皇立即处置薛家!”
穆厉着实被沈简惊的背脊冒汗,适才他字字句句所言,将他登基为太子后薛家对他的所有所为全部细细吐出,甚至给出了来龙去脉,让薛万绪顺理成章的落笔成字。
沈简到秀都不过五月,成日在驿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不同秀都权贵往来,偶有遇见逃不开,皆是要在外头抓一个他的眼线进去站着,以表他不想在秀都弄权的决心。
谢宏言在他身边,他亲自圈着,沈简那头也点到为止警告过手别伸太长。
所以,沈简到底是怎么在他全方面的监视下,把他这些年的经历摸查的一清二楚,他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这些始末他不想去回忆,甚至连着谢宏言也从未透露。
穆厉在最短时间将沈简能得到情报的来源思索了遍,李明薇不可能,那货对着谁都是知道了,实际上一个字都没听,倒是李明启有个屁事那眼睛大成个铜铃。
阮今朝那头穆平、穆漫漫对他曾经经历的事情知晓更少。
沈简见他这节骨眼还想要不要配合,难得动他动了杀意,想上前低语两句,奈何穆厉个子太高,他抬手按住穆厉肩头,将他摁下来两份,压低声气说:“你的过往,是我们陛下讲给我听的。”
李玕璋?
沈简说的很快,“我临走前夜,陛下深夜召我入宣政殿,将你生平始末事无巨细告知我,并同我说,只有两国旗鼓相当的好,十方才能太平,帮你就是帮大宜,朝纲的稳固高于一切。”
“怂什么,那封信我铁定给你抢回来。”沈简将薛万绪写好的东西塞到对他莫名起了疑心的厉害储君手中,将他朝外一推,“还不快去。”
说罢,沈简叫趴在门框看的阮今朝,“你护送你这白捡来的哥回宫,一定要亲自把他送到程帝跟前,明白吗?”
阮今朝重重嗯了一声,见穆厉还在呆滞,进去将他拽着就朝外跑。
沈简对着金狼吩咐:“还不去!”
金狼嗯了一声,跑出去招呼人一道陪穆厉杀回去,谢宏言叫白马,“跟着去。”
白马斩钉截铁说:“不行,我要跟着你!”
“跟着去!”谢宏言说,这东西写了是一回事,能让穆厉顺利送到程帝跟前又是一回事。
从这里到程帝跟前,就是穆厉的登基路。
薛家会用尽所以本事让穆厉死在回宫路上,程帝也不会插手,所以,今夜,成王败寇。
白马被谢宏言低吼的一愣,谢宏言说:“我今日折损在这里,穆厉就能用我朝薛家下屠刀,你觉得薛家敢动我吗?沈简若死了,大宜也要用此事开刀程国。”
白马权衡了下,扯着谢宏言到边上,只是叮嘱一句,“我护的不是你,你是脖子上的物件,穆厉把保命的东西给你,自己拿命去拼龙庭位,我不懂你们,就一句话,不到最后,不要亮出这物件保你们的命。”
阮今朝拽着穆厉冲出薛家,抓了刀将套着马车的马匹分开,牵着马赛到穆厉手中,艳丽的眉眼带着焦急,“快啊!你傻不隆冬做什么,回神了,做大事了,薛家人肯定马上要伏击你的!”
沈简这步棋太狠太绝了,这些东西一旦落到程帝手中,薛家人百足之虫直接僵,穆厉只需要抽空慢慢的来卸下这些爪牙即可。
沈简不能走,他要留在这里稳住薛家,谢宏言变相是穆厉留在这里的人质,保证他离开后,薛家不会被立刻踏平。
眼下就是在紧张且尴尬的时刻。
阮今朝以翻身上马,见着还愣住看他的人,“快啊,你不当皇帝吗!你不当皇帝只有死,都是死,凭什么死的要是你,你又没有对不起谁,走,你老子敢偏心眼,你守着门,我替你揍他他以后不敢欺负你!”
程帝忒冷血了,这哪里是父亲,要换成李玕璋,不说李明薇了,就算是李明启都能拎着刀来了。
穆厉是被金狼几个弄上了马背,才过拐角处,就有侍卫杀了出来,金狼抽刀扬声说:“薛万绪已下罪书,太子面呈陛下,谁敢阻止,皆杀!”
说罢,金狼侧眸同阮今朝说,“你必须把穆厉给我送到陛下跟前!”
阮今朝纵马超前,目光落到周遭,从此处到皇城只有一刻钟。
端端一刻钟,跟着出来的十几个侍卫全部被分散开。
等着抵达宫门时,阮今朝落了半口气下来,说:“你是太子,是能策马入宫的可对?”
穆厉目光看向阮今朝,阮今朝一鞭子抽到他身上的马屁股上。
她说:“走,我护你登基!”
宫门侍卫见疾驰纵马的储君都吓得上前阻止,“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疾驰入宫是大忌,您,您……”
阮今朝一鞭子抽飞挡路人,“边玩去,别磨磨唧唧!”
疾驰而进,阮今朝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飞来,跳下马背的瞬间,一支冷箭就穿过马脖子。
阮今朝在地上翻身,才没被倒下的马压着,她起身便见宫墙之上站着的人。
皇城门也被重重合上,紧跟着就有人围了过来。
阮今朝啐了句娘的,“穆澹睨,你真是我亲祖宗,老娘这辈子都没想为谁拼命的……”
她侧眸看抵着他背后的穆厉,“我告诉你,今日这事过了就过来,你别给我翻旧账,不然我让谢瓷兰打死你。”
穆厉嗤笑,“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不好收场的,沈简那病狐狸能死就有鬼了,都同阎王爷多少年的交情了,他沾着点血,不就是给你动手的机会,伤的说轻又要命,天明夜散,他不得闹得我程国出点血才怪。”
阮今朝抬脚踹开过来的人,几刀下去又回到穆厉背后,二人相互信任着,望着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势力,眼底都迸发着杀意和冷意。
阮今朝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分出心思骂穆厉,“你们不讲道理,我家阿简饱读诗书,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我不管,我家阿简吃亏了,你把薛家拉下马,他们家的钱我要一半。”
穆厉夺了把家伙过去,真的是扭头骂阮今朝,“你是穷疯了,你家是不给你饭吃了?成日掉在钱眼里头了!”
“你没穷过,自然不知道钱的重要。”阮今朝苦笑了下,“回头有机会给你讲讲我以前有多穷。”
穆厉冷哼,“你能有我穷,我最穷的时候,为了吃点好的,还得忍着恶心去陪太后那老虔婆礼佛,得了些好吃食还得拿去喂穆平、穆漫漫那两个光吃不长个的无底嘴。”
阮今朝笑了笑,忽而说:“穆厉,我曾经为了钱,陪人喝过酒。”
穆厉怔住,阮今朝说:“都是些恶心下流的东西,我为了钱陪过酒,跳过舞……所以啊,钱这东西我可喜欢了,比和我比惨,我惨的时候,你至少衣食无忧手有能护四周在乎之人的权势。”
阮今朝说着,莫名就想起前世那些不愿意回忆的东西,“好了,打架呢,要唠嗑回头慢慢唠,说好了,我替你打了架,你不能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