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纾长叹一声,目光无意瞥见草丛中的一颗佛珠,上面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
容清纾蹲下身子,拾起那颗湿透的佛珠,缓缓握于掌心,一颗纷杂的心,似乎渐渐地拨云见雾,变得一片清明。
眉心的阴郁,也淡了几分,“男女之事,只是人生中的一抹亮色,而非全部,得之我幸,不得,也无妨。”
容清纾再次走进草庐时,风迁宿已然入睡。容清纾放轻了脚步,一颗颗地将那些佛珠拾起,用那能洗尽一切污垢的雨水,将佛珠上的血迹洗净。
又寻来蚕丝,将那些佛珠一一穿起后,将那串佛珠带在他手上,“风迁宿,这佛珠是你的随身之物,希望它能佑你渡过难关。”
做好这一切后,容清纾看了一眼外面被拉下黑幕的天色,向藿蓝交代道:“藿蓝,二叔公的灵堂,想必已然布置好,我还得过去一趟。风迁宿这边,便交给你了。”
“主子万事小心!”
容清纾在城门关闭的当口进了城后,便直接向二叔公的府邸而去。
本以为府邸上上下下会一片缟素,可放眼望去,却无平常无异,就连见到的几个稀稀落落的人,面容也无甚悲怆之色。
容清纾在老嬷嬷的引领下,换了一身丧服,本以为要去灵堂祭拜,却没想到,被带去了一间朴实无华的院落。
正当容清纾疑惑之际,那老嬷嬷便已开口解释,“二姑娘,老夫人等你许久了。”
二叔婆特意私下见她的缘由,她似乎知晓几分。
踏入内室后,才发觉里面空荡无人,死气沉沉,除却容清纾行走间的脚步声,听闻不到任何响动。
环顾四周后,容清纾将目光穿透在雕镂松鹤延年六扇屏,停驻在后面的床榻之上。
“二叔婆。”二叔婆一副病态刺痛了容清纾的双目。
她恍若一夜之间便苍老许多,精神矍铄、炯炯有神的眸子变得灰暗无光,呆滞无神,气息也变得极其衰弱,有如游丝一般。
再无往日的坚韧,就那样歪斜无力地靠在床头边沿。
“纾丫头,坐!”二叔婆看到感触良多的容清纾,呆滞的眸光微亮。
艰难地抬了抬手臂,想要握住容清纾的手,可终究是无济于事。只好动了一下苍老干瘪的手指,指向早已摆放在床畔的漆木绣墩。
“二叔婆,死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二叔公与你鹣鲽情深,定不愿你为他如此伤怀,还望节哀。”容清纾将二叔婆的手握于掌心之中。
“他一生业障,造孽无数,如今也是死有余辜,难为你还能过来吊唁。”尽管二叔婆扯着嗓子,但声音还是极其低弱细微,如泣如诉,不绝如缕,有似梦呓之语。
“人死恩怨了。况且,二叔公以死谢罪,勒令族人同舟共济,不得再危及家族利益,也算是造福容家了。”
“纾丫头,你不必宽慰我,他此举即便能得你宽宥,容家族人也难容他。据我所知,放言要将他从族谱上除名之人比比皆是。”
“他被除名是罪有应得,可若无容家庇佑,我那个不中用的儿子,如何能撑起门庭,悟儿、琦儿尚且年幼,背负祖父的污名,又如何立世。”
二叔婆布满沟壑的树皮脸上上,尽是沧桑辛酸的泪花。
一旦二叔公被族谱除名,那么,这一支人永世都不得再冠以容姓,还要被驱逐出京城。
“二叔公有罪,家眷何辜。二叔婆的用意,清纾明白,还请二叔婆放宽心,兄长定不会牵连无辜。”曲迭今日出府,便是与其他族人周旋此事。
“有纾丫头这句话,我这个老婆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五哥、六哥已痛失祖父,二叔婆为了两位哥哥,也当保重身体才是。”容清纾虽知二叔婆已然心如死灰、日薄西山,却也忍不住劝导一番。
“可有他的消息了?”容清纾想起二叔婆托容吟蓁交给她的木盒,立即明白二叔婆所指之人便是容千衡。
“他如今很安全。”至于究竟在何处,容清纾便不再多言。非是不信任二叔婆,而是隔墙有耳;再者,二叔婆所关心的,也只是他的安危而已。
“如此,便好。”
“老夫人,大姑娘求见。”外面传来一声老妇人的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