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丫头,转告蓁儿,我意已决,无须再劝。你们都走吧,我歇一会。”容清纾小心翼翼地扶着瘦骨嶙峋的二叔婆躺下,为她掖好被子后,心情复杂地走出房门。
“清纾,二叔婆她如何了?”容吟蓁焦急地抓住容清纾的手。
容清纾未有只言片语,只是心情沉重地摇头。
“走吧,我带你去灵堂。”容吟蓁看着紧闭的房门,喟然长叹。
“好。”
“父亲回京了。”许是觉得太过沉闷,容吟蓁不时插上一句话。
“他也来了谧园?”
“嗯,圣上本欲设宴嘉奖他治理水患之功,念在二叔公驾鹤西归,便将庆功宴推迟了几日。此刻,他正在前厅与堂叔、大哥、三哥等人议事。”
灵堂一片哀乐,家眷们披麻戴孝哭尸于室,跪谢前来吊唁的寥寥无几的宾客,甚至不乏嬉笑怒骂者。
容清纾出于对死者的敬意,无言地上了一炷香。
“两位兄长剧毒虽解,却也对身体损耗极大,这是调理身体的方子。身体强壮,才能支撑起门庭,不负二叔公对你的厚望。”
“祖父他……”容延悟张了张嘴,眼泪又奔涌而出。
容清纾见状,头疼不已,将药方塞到容延悟手中,便与容吟蓁退出了灵堂。
“清纾,你这是去前厅?”
容清纾一阵冷笑,“他们商议之事,无非是将二叔公自族谱除名。”
“那这一房又当如何立世?二叔公的罪过,不应由他人来扛,容家何时也兴连坐了。”容吟蓁紧抿着樱唇。
“吟蓁姐姐放心,叔父处事素来秉公,不是牵连无辜之人,我们过去探探情况即可。”
“嗯。”
容清纾和容吟蓁二人到了前厅,让浥尘和挽风二人在外放风后,便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前厅一个被屏风所掩的角落里。
容清纾扫视一圈,发现就坐议事之人除却她认识的曲迭、容延梵外,还有好几位面生的男人。
“清纾,坐在上首那位睿智的中年男人便是父亲,另外几位,我也从未见过,想必是容府其他族人。”容清纾离府多年,府中许多人已然陌生,容吟蓁小声地向容清纾介绍。
“三公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被下毒暗害之人是大公子,你们二房秋毫无损,便巴巴的做起好人了。”说话之人啜了一口茶水,不住地挖苦讽刺。
“叔父尚未入土为安,族兄身为族亲,便一心将他自族谱除名,将谧园之人逐出京城,未免过于刻薄寡情。”说话之人正是容尚书。
“容尚书不吝言辞为他辩护,不过是为了袒护你那个不肖子容延朗,他此次铸下的错,与那位族叔可是不分伯仲。既然他躲在外面,便将他一同除名,日后也不必回京了。”他早就不满容延朗了,能借此机会为容家清理门户,简直是欣喜若狂。
“就是,容尚书真是大言不惭,难道还让这种人入容家祖坟。”
堂叔父立即出言辩护,“父亲已然迷途知返,既已以死谢罪,何必如此纠缠不放。”
“你帮着他胡作非为,你们一家子,都别想好过。”
堂叔父闻言,瞬间噤声。
容清纾闻言,立即传音入密,对曲迭说了些什么。
原本有些坐立不安的曲迭,神色瞬间便淡定了许多,“二叔公有罪,惩处是理所应当,可累及无辜却是不当。容家祖训有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二叔公等人固然要罚,却也应注意力度。”
“大公子的意思是……”容千衡在族中素有威望,曲迭一开口,族亲们便有所松动。
“主犯二叔公自族谱除名,不得入容家祖坟,不得累及谧园无辜之人;族老、堂叔等人为从犯,按家规处置,各领幽棘藤五十鞭,祠堂面壁思过一个月;但念在族老们年事已高,处罚便改为遣送回沥阳宗祠,日日抄写家规,沐浴佛音,为容家上下祈福,此生不得回京。这两支族人每逢初一十五,于府门搭建粥棚,赈济贫苦百姓,并延请名医,义诊赠药。族叔以为如何?”
“大公子如此处罚,族叔自是没有异议,只是……”
“听闻族叔幼子适逢入学之际,却发愁无门路入学。”一直静默不语的容延梵不咸不淡地开口。
因为融菁书院之故,各国国子监皆不景气,入学之人并不多,但也并非任何人皆可入学。
古御明文规定:凡适龄学子,必凭三位五品以上官员联名荐书入国子监。
“年后,容家还有几个融菁书院的名额。”曲迭不疾不徐地饮下一口茶。
这些旁支的族人,随着朝代的推移,也只占了个容姓了。又因族中无杰出子弟,他们这些人早已入穷巷。
这次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皆是为了谋利。
见曲迭如此示好,二话不说,立即退步,哈哈大笑道:“大公子秉公办理,我等心服口服。”
“族老们可服?”
“我等甘愿受罚。”族老们本以为要遭受一番皮肉之苦,那他必死无疑。
如此处置,虽然清苦一些,好歹还能留住一条老命,自是无异议。
“我服。”堂叔父心力俱疲地闭眼道。
但还是有人质疑道:“大公子如此处置,并无不妥,可大公子似乎忘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