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酒楼上,倾迩涟她不仅记住了那个少年,也记下了酒楼里的那番话。
“叶府书香世家,能配得上叶公子的女子定是腹有诗书的窈窕淑女。”倾迩涟望着镜中人喃喃道。
许久,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笑道:“沥儿,给我准备一套罗裙。”
“遵命,将军。”沥儿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反驳。
“以后唤我‘小姐’。”
“是,小姐。”沥儿应声而去。
这一月,倾迩涟奏请在家赋闲半年,圣上准奏。
这一月,倾迩涟卸下戎装,首次拾起红妆。
这一月,倾迩涟涉足最厌恶的礼仪,只因念着一人,半月出师。
这一月,倾迩涟对叶谧所有的喜好了如指掌。
……
四月初七,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倾迩涟府中设宴,庆贺胞弟倾迩源十岁生辰,宴请京都众人,叶谧的请柬是她亲手所书,写废了数百张纸。
那日,她盛装出席,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布置,她看到他进府后扬起的那抹笑容,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宴上,一向恣意随心的她,只觉得手足无措。
待到宴散之时,她终于鼓起勇气道:“听闻叶公子画技高超,小女子钦慕已久,可否请叶公子为我与胞弟手绘一幅丹青。”
“倾小姐言重了,檀越百姓人人称颂倾府,叶某也是钦佩不已,能为倾小姐作画是叶某的荣幸,只是今日在下另有要事缠身,若是倾小姐三日后无事,在下定当登门拜访。”那抹笑容有如三春之水,融融的,温和润泽,暖人心脾。
“三日后,便麻烦叶公子了。”
倾迩涟目送叶谧离去,感觉心里很满,很暖。
转眼,三日已过。
那日,倾迩涟在府门守了整整一日,都未曾见到叶谧的身影,黄昏之时,才有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送了一封信与一个小檀木盒。
上书:要事绊脚,今日失约,深感不安,特备薄礼一份,万万见谅。
她心怀忐忑的打开檀木盒,里面是一块玲珑剔透、温润无瑕的白玉簪还有一个针脚细密的精绣香囊。
“簪子与香囊皆是定情之物,原来不是我的一厢情愿。”倾迩涟笑颜绽放,胜过百花盛放。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簪与香囊,可里面那金光闪闪的‘喜帖’二字却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不敢打开那喜帖,那样至少她还能故作无事地保留一丝期望,可是,自欺欺人又能如何。
犹豫再三,倾迩涟最终还是打开那喜帖,的确是叶谧喜帖,
新娘是——
昭涵公主!
一声玉碎不知戳痛了谁人的心。
叶府与皇室联姻是六月的重大事件,对于两人的婚事,人人皆赞道:“佳偶天成,天造地设。”
唯独倾迩涟一人除外。
她知道,昭涵公主刁蛮任性、乖张跋扈,公主府豢养的面首不知凡几,她,绝非他的良人。
大喜之日,她如期而至,大红罗裙,胜过嫁衣红霞,引得宾客纷纷侧目。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扯出一抹她认为最为明艳动人的笑容,清声道:“恭贺叶公子与昭涵公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只是近日府内事务繁多,无暇准备贺礼,两手空空,不知可否向叶公子讨杯喜酒。”
叶谧看到倾迩涟头上的裂痕密布的玉簪,神思恍惚。
这一幕恰好闯进了倾迩涟的眸子。
“突然想起我另有要事缠身,告辞。”此次比起初次的落荒而逃更为狼狈。
宴席上众人只顾着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根本没有注意到倾迩涟转身后划过脸庞的泪水。
明明是炎炎夏日,可她只觉冰寒彻骨。
七月,边关暴乱,前方战事吃紧,刻不容缓。
倾迩涟主动请缨挂帅出征,苦战二十余日,最终传来捷报。
只是,倾迩涟却埋骨疆场。
倾迩涟,请尔一怜,可你又何曾怜惜过我。
叶谧,你可知?我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却放下了我所有的骄傲,赴你的婚宴,只为出征前看你最后一眼。
叶谧,我知道你想要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以尽情施展自己的雄才大略,那我便送你一个太平盛世。
只要能守护你那住进我心房的瞬间笑颜,我便心甘情愿。
这一切,我都无怨无悔!
只是,这些都来不及告诉你……
叶府书房内
叶谧看着府中暗线加急传来的密报,双目怒意与悔意交替翻腾不止。
上面仅有九字,对他而言却是惊天噩梦,是催命符无疑。
“倾将军殉国,尸骨无存!”
“倾迩涟,谁准你在疆场上滞留不归的,我还有一腔心意未曾言说。”
“我不要什么四海升平,繁荣盛世,我只要你还活着。”
“那个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少年还未报答救命之恩。”
“枉我满腹才学,却终究未能为你我谋划白首不离的将来。”
“噗!”密报上开出一朵朵妖娆刺目的花朵。
次日,相府独子叶谧溘然离世,檀越一代神童就此陨灭,举国齐哀。
而对于他的死因,却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