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旁殿,到达侧殿之路上,赵祯已经回转了心情,不再思考先前之事,即知母后于此,是有意来教导于他。所以听得格外认真,记得格外认真。
现在突闻太后的话,他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压抑。
错了?
是朕理解错了?
还是老子说错了?
亦或者,两个方面都有?
刘娥观皇帝之表情,心即知晓,皇帝是没有从自身的地位出发,以开悟此中所言。
她遂道:“官家可曾听说过‘大智若愚’此话?”
刘娥刚一问出,心里就有些腹诽,大智若愚,大宋皇帝若是没有听过,那资善堂的所有讲师,都该拉出去砍头了。
见赵祯点头,刘娥神色一肃道:“官家以为明君,其实要做的就是‘大智若愚’。
此中之‘愚’,可不是真正的‘愚’。
官家需要慢慢去误。
而于民者,只有民‘愚’,也就是不生出如百家争鸣之端,天下才会稳定,赵宋的统治才会稳定。
如天下之于学序,书院,乃至于国子监太学,其实从某种方面将,应该是官家实行教化之所,但同时也当是官家驾驭万民的办法……
但安庆书院是个例外,刘平于此,他想要放开的是教化,但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万民之思想。
于农事,匠工之处,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让他于士子,与权贵子弟间,不再是‘愚’民,而是‘开’民的话,此即有危险了。
就在前日,吕夷简说的事,官家当时不在,但朕可以再将给官家说与。
这事还是发生在当下东京城内热议游乐场之事……”
在听完母后的诉说之后,赵祯的脸色同样变得严肃。
人生而平等。
听起来是有道理,但是,人之出生,不应该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吗?
他是皇帝,他的儿子,就一定会是皇帝。
其之所为平等,那不是坐在皇室的脑袋之上,也是应有之意,或是有人谋反作乱,取代赵宋也是平等于天命?
小的地方看,无伤大雅。但是,往大了看,那确实如母后之言,已经在动摇赵宋之于国本,动摇他老赵家于万民之驾驭统治了。
甚至于当下,还在市井之中,默默衍生出了什么各种教。
这是个非常非常危险的讯号!
更是违背祖宗传下来的礼仪,如夫为妻纲,女子无才便是德。
而如开设安庆书院巾帼馆时,朝中就有人大加反对。
从某种方面讲,表兄似乎已经背弃了他“士大夫”的身份,妥妥的“无礼”之人。
这恍惚间,于赵祯看来,表兄似乎不属于大宋,跟与大宋之于环境,格格不入。
也难怪,即是吕相,这次也难得同母后说道,想要抑制这等危机的说法。
是的,此中至于说法道理,实在是太过于不合适。连赵祯在理解内中代表的意义以后,也不自觉的激出了一身冷汗。
赵祯现在倒不是有多么担心,这等“开民”之思想,于接下来会传播下去。因为在得知内中蕴含之理后,便是开封府等诸多官府,已经开始行动,将所谓有执意、心怀叵测的人给抓了起来。
他现在担忧的是,表兄刘平,今次可能遇到的危机。
上次表兄因事牵连,面对的吕兄一系的打压,入了牢狱。
这一次呢?
母后都看不下去了!
在事关赵宋国朝命运之上,表兄宣传出来的这等言论,以赵祯从万卷书院书籍之内学到的新鲜词语而言,用“作死”形容,或更为妥当一些。
表兄刘平现在就是在“作死”的路上,渐行渐远。
或者他不注意,或者他天生以为如此,才会没有如此的防备……
但无论是那一种情况。
赵祯都能够猜到,表兄其人于当下,当是危险了。
在即将离开此地,于母后告别时,赵祯想了想他那日看到过的表兄笔记,其人心里很确定,表兄骂赵宋,骂朝廷,但于大宋的忠心,应该是没有异议的。
相反,表兄之许多之建议想法,还给了他不少之灵感。
不看亲戚,就看在这个方面,他本人,又如何能做事不管?
遂而,赵祯还是顶着头顶的压力,面向闭目养神的太后一礼,道:“母后,表兄乃是初犯,或是他没有在意,遂说出了此中之言论。但于大宋的忠诚之上,儿臣实可以得到保证。
遂,儿臣希望母后能够网开一面,于表兄于理,相信表兄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赵祯心里默叹,表兄,我也够意思了,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谁让我这个皇帝,也不容易呢?谁又让你触犯了我大宋的安稳呢?
就是朕身为皇帝,在这个时候,从大势来讲,其实也容不你。
刘娥似乎知道赵祯在担忧什么,她笑了笑,道:“若是刘平能够真诚的悔过自新,于吕夷简府上的时候,就应该服软了。
但他没有那么做,还是固执的坚持。所以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理应是对的。
于此,朕不相信吕夷简会骗朕。
而且,当下刘平掌控有万卷书局,又有安庆书院,全是掌教化之地。
朕又怎么安心?
刘平若是知道,官家为他求情,应该很高兴。
还有一事,官家应该也看过刘平的那些笔记。
恰好,朕这里有更为详细的。
若非朕了解刘平他于大宋之忠诚,朕会让做那么多事。
不过,这一次,非是朕能决定的。
朕为了赵宋,为了官家,有必须去做的道理。”
赵祯幽幽一叹,他告退方离开两步,即又被后面的母后叫住,但闻道:“天下之于选秀已经开始,朕打算在选秀结束后,以官家早行婚事!”
赵祯转身一礼:“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