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本部人马即于次日再次出发。
和过往一段时间一样,刘平等伙头兵,各携带铁尖扁担一条,铜锅二口,水桶二只,椰瓢一个,另有帮助兵士运输粮草。
另有就是,必须携带好工具车,每个工具车上,物件可以说非常繁多。每车围幔一条,拔轴绳二条,稍坡绳一条,出索绳六条,撒绳二条,迎撒绳二条,……载水大篓一个。不下二十多个佩剑,除过每次都要详细检查以外,还有的需要每日清洗。
在刚开始入大宋军中大营的时候,刘平确认为伙头兵是个不错的选项,毕竟很多时候不用上战场。
但若是从事久了,方会发现,此中一切看似安全,但经由狄青那么一说,该上战场还是要上战场。即是平时的行军之内,亦是要远比平常兵士更为忙碌一些。
如此之于种种,可以说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当伙兵的原因,及至最后,还要各军部将领,以人制定才可得满员。
当下的伙头军只有十来人,准备上千人饭食,若非时常加班,加上多为一些豆类之物,只怕蒸煮起来,会更加的麻烦。
而一旦行军,这种忙碌自是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刘平是一连数日,都没有寻到和老夏说话的机会。
在通过三日的路程后,本部宋军,终于到达了庆州安化。
于此再继续往北而去,即距离西夏人南侵而来的清平关不远。
便是还没有正式到达战场之上,但于安化之地,即能感受到此地之残酷。
土地荒芜,百姓逃离,尤其从关中而来的一路之上,无不都是拖家带口的逃难百姓。
很多人不是投奔亲戚,而是在战争来临前,一种不由自主的避难方式,多者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要逃往哪里?
只是一味跟着大部的人流而走,或是走到哪里就到哪里。
而于实际上,又谁希望想要过着这样的生活呢?
“活着。”
刘平往来途中,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兵士希望于敌人作战时,能活下来,他们有家人,有家庭。他们希望战争胜利,能活着见到家人,活着回到自己的家园。
处于战争波及之地的百姓们,他们同样渴望活着,活着不关乎其他之事,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希望了。
于东京城内,处于战后的无数普通人而言,活着并不艰难,但于这群人时刻或失去家园,为西夏党项人掠走的百姓而言,活着就成为了希望,一个想要去实现的梦想。
再同逃难相比,更让人无助的是,处于逃难途中,尚未找寻到安歇之所,即为活生生的饿死。
在见怪了大宋诸多地方,平和生活以后,突兀见到一群骨瘦如柴的人,且争相去挖着树根,以之当宝的人,会显得很是突兀。但当你见得多,就会变得麻木。
刘平不知道其他人见此会有什么反应,便是他见了心中多少会有些不忍。可再不忍也没有办法,亲眼看到一个大户人家,在于往关中逃难的百姓中,给予吃食,而被抢夺一空,甚至若非是本部兵士出面,几乎要全部为之打死后,刘平就变得冷静很多。
不谈他现在的身份,没有东西去救助。就算有,也不能这般突兀。因为一些无家可归,甚至于饿了多少日夜的流民,面对食物,可无论是否是善意,那是取之,是真正会去拼命的,亦可见之已然丧失了理智。
即是面对伙头军押解的粮草,一行上百流民都发着饿狼一般的光芒,若非长枪和短刀,阻隔了这一切,说不定其人会成群结队的涌上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刘平不由得想到这个词语,但随之又是重重一叹。
这些人,总归都是宋人,又是谁将他们给逼到了这种境界?是他们自己吗?
追究起原因,还不是大宋兵力不强,即是面对西夏人,辽国人,也只有几十年如一日,多番挨打之境况。当年的大宋天子,为了息事宁人,割地赔款,就相当于家常便饭。
便是随便抓一个宋人问询一二,他们心中,也早已失去了必胜的信念。
一场能改变大宋处境的大胜,实在是太遥远了?
大宋是缺人吗?
大宋并不缺人!
当年太祖皇帝在时,以平定天下,征战多年,初立国之事,全国人数仅有三千多万,但至数年以前,是以为真宗之于末期。便是户数就已经到达了惊人的八百六十七万户,人口达到了四千多万。
回想李唐是,便是最为繁华的贞观年间,总户数也不过是三百万户。可是大宋之于实力,却是远远比不上李唐。
面对敌国之入侵,多次战败,不能阻挡,是没有名将吗?
当然也不是。
如开国功臣曹彬之诸子,无不是将帅之才,再有寇准等人,无不是治军之才。
可惜,可叹,大宋还是走到这一步。
只能说是大宋于军队,这个护国之师的矫正有些问题。
重文轻武,武将地位之地,战时不得不听从文官瞎指挥。
另有更戍法,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此形成的信息差,很难形成有效战斗力。
守内虚外之国策,让大宋的当权者们,尤其自澶渊之盟后,就一直想着用钱物来换取和平。这等惯性之下,便是朝中的大部分官员,都丧失了作战的积极性。由此直接导致,无论辽国还是西夏,只要是缺钱了,只要敲打敲打一下大宋,就能获得巨大的报酬,还有什么比此更能让人不劳而获的呢?
尤其最后一点,当下之于宋军之内,军法军政之于腐败,这也是皇太后刘娥发现问题,开始自作主张,打算寻机解决问题之重点。
大宋之军纪松弛,即使放眼于历朝历代,可谓是出名。这里的腐败,不局限于将领之于贪污之心,更有私自劳役普通兵士,以做公器私用之为。
就是这般,又如何让整个大军,形成可以抗击敌人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