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墨坱将我擦得都快亮秃了,我才不耐烦的打断他,问道:“既然重活一世的她也喜欢你,为何你不顺水推舟,就此与她两厢欢好,还管什么孤杀之命。”
他终于停下了擦我的动作,目光落在那颗老梅上失了神:“我是她冷漠且孤清的师尊,如果她放不下的是温柔又体贴的冬末,那不是她喜欢我,而是我喜欢她。”
我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就听他长叹一声:“更何况,待她恢复记忆也会想起来,她真正爱的人是谁。”
我也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当年那条小蛇,直到点点将神笔临死前托付的那枚玉石转交给了主人,幻化而出的画面,是当年夏初书写的那封情书。
当年,她写的分明是‘我喜欢师尊’。
可相柳却偷偷调换了那字的顺序,将夏初当年教风挽写自己名字的那两个字填了上去,就变成了墨坱看到的那句‘师尊,我喜欢风挽’。
神笔也是因为那字出自他的笔,受了相柳的追杀威胁,才偷下凡尘,于死前将这一事封于玉石告知。
可惜,主人知道的太晚了,他打开那枚玉石的时候,已经身处灭世梵阵,等着凉栀自投罗网了。
我不知道他与风挽再次不期而遇时,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可他们二人配合默契,丝毫看不出芥蒂,合力诛杀了相柳。
在墨坱将风挽安置在魂镜中,为他留存一线生机后,主人的身体也已近油尽灯枯。
即便是这天下第一人,可他这些年来,经历了天谴,强修了三灵,又受了天惩,还给自己施加了映咒,这幅身躯早已残破不堪,如今再次耗费仅存的余力诛杀相柳,眼下还能不让鸿魄察觉丝毫异样,就已经足够令我匪夷。
他从容淡定的手持着我,对准了鸿魄。
那张和夏初如出一辙的脸,弯出一抹浅笑,顾盼生辉的温言道:“我是她的执迷而生,可当初萌生曼欲绯蘼的种子不是因为风挽,而是因为——你。”
倘若墨坱没有打开那枚玉石,又或在渡送风挽的元神入魂镜时,没有被他告知真相,或许会被鸿魄突如其来的这一番话,入侵心神,在难祛除。
可他,已经都知道了……
墨坱的面上连一丝错愕也没有,甚至迅雷不及掩耳的在鸿魄话音落毕的瞬间,虽然只有余力推送了我一把,但我早已与他心意相通,以雷霆之势刺入了鸿魄的身体,将她吸纳封印于剑身之内。
我回旋立于他面前,他虚弱跪地,缓缓挪动的盘腿而坐。
倘若在他全盛时期,定能手持我劈开这座阵法,可油尽灯枯的他,别说全盛,连余力也没有了。
因为我的颤栗,他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悲伤,抬手轻抚着剑身呢喃:“悲秋……”
我铮鸣的越发猛烈,他却渐渐收了手,摸向了他自己心口处缺失那块肋骨的地方,轻叹了一声:“孤杀之命,本就如此,你不要难过,总有一日,会有新的主人,将你再拔出来。”
他是天下第一人,我是天下第一剑。
除了他,我不会在认他人为主。
在这方灭世梵阵之内,正是天道不可触及的极秽之地,他的命格在即将消亡前也羸弱不堪,我心中下定了一个决心。
我名悲秋,可撑天地,不惜自折,断主命格。
悲秋的最后一剑,砍在了他的孤神命格上,自此没有了孤神,我也一折两断,一半封印着鸿魄,一半收纳了墨坱稀碎的元神。
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若他没有强烈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我这一剑,便是为主人做的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