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谁风轻云淡地说的不挑起战火来着?
谁大慈大悲地说不千里杀伐,免得劳民伤财来着?
谁老谋深算地说杀人诛心、借力打力来着?
贪狼军那是司命精心训练的一支最强最狠的铁军,里面的每个人都是一部人形绞肉机,是天生的杀人机器,经过了七年的特殊训练,以药物熬出来的一群嗜血死侍。
他现在要把这些人纵入西陆……
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还有,弄尘也跟着去。”
“哈?”
“怎么?有问题?”
“没,没问题!”我只是不想再见到阿莲那张脸……
——
很快,一支两千贪狼军组成的帝后归宁仪仗,穿着锦绣,带着不计其数的归宁表礼,护送着莲后那架八匹马拉的,镶金嵌玉的黄金马车,从曼陀罗城出发了。
悯生带着文武百官相送十里。
弄尘骑着马骂骂咧咧,“不是说好了不用我去的吗?怎么又把我给拎来了。”
辰宿道:“君上的筹谋,我等无需知道。”
“就留了悯生一个人看家,看把他逍遥快活地,那一张脸都快压不住笑了。”
“悯生要代君上理政,而且行动也不方便,千里迢迢地跟着折腾,不如发挥所长。”
“好了好了,君上做什么都对,你说什么都有理!”
弄尘看了看前面,一骑红袍欢脱地在大队前面撒野,突然没来由地某个地方好疼!
萧怜梳了男子发辫,戴了缀满玲珑金莲花的发冠,一袭红袍,既有男子劲装的利落,又显出女子的曲线,行动起来婷婷袅袅,骑在马上猎猎生风。
她好久没有这样肆意地策马奔驰,心中痛快地不得了,骑着胜楚衣专门为她精心挑选的枣红马奔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
等到有些口渴了,才靠近他那乘黑轿,“亲爱的,有吃的没?”
里面嗖地扔出来一只苹果,她扬手接住,咔嚓,咬了一口,“谢谢!”
接着一面吃一面调转马头,又神采飞扬而去。
胜楚衣虽然是御驾出行,却极为低调,只乘了只八人抬的轿撵。
出发前,他跟萧怜两个人在被窝里腻腻歪歪商量了一宿,最后决定对外就称是帝君新拜的国师,奉旨护送莲后归宁
如此而来,一方面,避免目标太大,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避免吓着别人。
至于为啥还要用国师的名号,萧怜只是笑眯眯用脑袋拱他,“我喜欢,我就是喜欢。”
所以他也就从了。
于是,就连这护送的两千贪狼军,此时此刻也并不知,黑轿中坐的那位新拜的国师,就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这会儿,萧怜一个人策马在前面跑没了影儿,紫龙就策马来到黑轿边,“君上,要不要我跟去看看。”
坐在轿中的胜楚衣掀起眼帘,“你什么时候对她这样上心了?”
紫龙冷着脸,“帝后不容有失。”
胜楚衣笑笑,“不用了。”
他自从体内的九幽天与方寸天被萧怜的乙木生封印后,两个人就仿佛被乙木生连接在一起了一般,他可以通过乙木力量,感知到萧怜的存在,甚至只要悉心入定,还可以体察到她的一些强烈情绪,这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他放任她在外面越跑越远,自己却沉静地坐在轿中入定,她在春风中撒欢的欢愉情绪,便缓缓渗透了过来,不知不觉间,感同身受,笑意满面。
待到在快要临近与藏海的边境时,队伍进入一片崇山峻岭之中,地势多了许多凶险,两侧山峰形成一道天然关隘,只留一条窄路通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坐在轿中的胜楚衣忽然猛地睁开眼,将手按在了随身那柄新铸的剑上。
这时,大地传来隆隆的震动声,远远地便听见萧怜骑着马往回狂奔,一路高喊:“让开让开,快让开!”
她身后不远,一只十数人合抱的巨大球形山石,正紧追其后,速度稍慢就会被碾成肉饼!
而且,不但她会变成肉饼,巨石滚过,整个两千人的队伍被困在这狭小的关隘中,就算再高的身手,也无路可逃。
“弃马!”黑轿中,胜楚衣一声喝,正亡命狂奔的萧怜立刻踏马飞身而起,扑面被胜楚衣单手凌空拦住,另一手执剑,劈空而下,巨石轰然被剑气震成无数碎片。
等到乱如雨下的碎石落尽,胜楚衣才将广袖掀起,将埋头在怀中的人给挖了出来,“怎么样?可有伤了?”
萧怜把头钻出来,吐了口气,“你好厉害的剑!”
胜楚衣浅笑,将长剑入鞘,“可惜这剑,始终不顺手。”
萧怜跟在他身后回了黑轿,“难道悯生仿制得不像?”
“霜白剑来自深渊海国,用的是深渊之中的玄晶铁打造,璃光陆上的铁矿,历经岁月尚浅,始终不及其万一。”
此时队伍已经重新修整好,快速通过关隘,萧怜依偎在他身边,摸了摸自己耳畔那枚耳坠子,“那么霜白剑,还能重铸吗?”
胜楚衣抬手在她耳坠子上轻轻弹了一下,“玄晶铁熔铸的精钢,有个特点,就是……”他说了一半,就故意停了,让萧怜瞪大了眼睛干等着。
“就是什么啊?”
“秘密。”
“……,切,谁稀罕!”
这时,辰宿在轿外来报,“秉君上,刚刚派人查探过了,那巨石是有人特意设置的机关,怕是姜横的余党作乱。”
“遣五十贪狼,剿清。”胜楚衣随意丢了一句命令,便将萧怜按在腿上,顺她柔软光滑的长发。
“遵旨。”辰宿领旨策马去了。
萧怜趴在他腿上,眯着眼,猫儿一样享受那只手在头发上撸,“我记忆中,你不是这样的。”
胜楚衣撸毛的手就重了几分,“记忆中,是什么样?”
“淡泊随性,与世无争。”
“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走过的路,就再也回不去了。”
萧怜转过脸,仰面看他,他就低垂着眉眼看着她,在幽暗的轿撵中,宛若神祗。
“怜怜,你若无心复仇,我亦可以带你远走高飞,从此不问世事,任你自由自在。”
萧怜仰视他的双眼不知何时起,已经凤稍微扬,比从前更加的艳丽,也更平添了一丝狠厉,“不,天火焚身,困龙断骨,杀父之仇,夺位之恨,总要一桩一桩悉数,一件一件细细找回来。”
她说完合了眼,“楚郎,我累了,借你的腿用一下。”
等到她随着轿的轻摇,静静睡着,胜楚衣感受着她内心深处一抹浓黑之色渐渐隐没,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睫毛上轻轻掠过,“原来你也回不去了呵。”
——
莲后归宁的仪仗,很快到了藏海边境,韦青鸢带了八千重兵在边境迎接。
他向那只镶金嵌玉的马车躬身一拜,“当日莲后远嫁,在下在此杯酒送行,如今莲后归宁,又是在下在此迎驾,实在是幸甚!”
马车中的人便道:“有劳韦大人。”
“今番莲后重归故土,吾王已亲自驾临此行五十里外的兰若城,备下醇酒佳肴,静待与莲后举杯共饮,再叙姐妹之宜。”
“女王陛下的美意,本后心领了,只是本后思乡心切,不敢有劳女王款待,还请韦大人代为转达歉意。”
这是明显不给面子啊!
韦青鸢俊美无俦的脸一绷紧,“莲后娘娘,您踏上我藏海国的疆土,吾王陛下又专程御驾赶来,略尽地主之谊,娘娘若是不领这份情,只怕横穿我藏海一事,要重新计较一番了。”
这时,弄尘赶紧回护到马车前,“好说好说!女王既然盛情款待,娘娘恭敬不如从命!”
他随手向那车厢一敲,里面的人便道:“弄大人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韦青鸢的脸上这才重新浮起传说中暖玉兰衫的模样,“好,莲后娘娘,请!”
于是,萧怜的仪仗很快被这八千重兵给夹在中间,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被胁迫着来到了兰若城下。
城门口,卓君雅的王驾果然已经等候多时,见她来了,便亲自下车,被簇拥着行至事先搭建好的一处华盖凉亭之下候着。
这边,马车前,韦青鸢见里面这位这么不知好歹,他们女王陛下都已经现身了,你一个皇后还摆谱,于是脸色又重新变得难看,“有请莲后娘娘。”
里面的人扭捏了半天,“本后累了,不如直接进城歇息吧。”
“莲后娘娘!”韦青鸢加重了语气,“吾王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
弄尘在外面轻拍了马车,“没事儿,出来吧,娘娘!”
他特意重重地唤了声娘娘,里面的人又磨蹭了半天,这才缓缓掀了车帘,从里面出来。
头戴九只金步摇,一身艳红的帝后礼服,浓妆艳抹的秦月明!
韦青鸢当初参加神都秋猎,是见过萧怜和秦月明的,如今一愣,“怎么是你?”
秦月明脖子一挺,“本后怎么了?”
“你是东煌的莲后?不是萧怜?”
秦月明翻了个白眼,“本后的莲步走得比她好,难道你看不出来?”
她扭着腰肢,顶着九只尺把长的步摇,还真就婷婷袅袅地走向了卓君雅,大老远夹着嗓子娇声喊道:“雅雅,别来无恙啊!”
立在华盖下的卓君雅本是一派端庄的王者风范,被她喊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盘算着萧怜怎么突然这么膈应,等那人被东煌的侍者簇拥着走近了一看,“秦月明?”
秦月明手绢一甩,“哎哟,别一个个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你们想要的九公主没有,莲后,倒是有一枚,就是我!”
“被送去东煌封后的是你?”
卓君雅哪里肯信。
“怎么着?女王陛下觉得本后不够美?不配?”
她拿出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莲后,仗着弄尘、司命、辰宿、紫龙都在,还有两千据说很厉害很厉害的贪狼军,硬生生地在卓君雅面前把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弄尘暗地里给她竖了根大拇指,还在马车里躲着的周姚则替她把冷汗出了一把又一把。
卓君雅轻哼了一声,“你美不美,孤王没兴趣研究,倒是对东煌的太华帝君的口味,要重新品鉴一番了。”
秦月明大模大样走到华盖下,“哦!原来女王陛下感兴趣的是我们君上啊!”
卓君雅与她傲然相对,神色一厉,“你不要胡说八道!”
秦月明耸耸肩,身姿端庄,满嘴流氓,“呀?又会错意了?”
两国元首级际会,卓君雅端庄牵了她的手,转身共同踏上红毯,走向城门,外人看来,一个王者威仪,一个风华绝代,还真是不相上下,一对姐妹霸王花。
秦月明的手被卓君雅用了几分力道抓了,就十分地疼,强挺着一步一步迈着莲花步,口中压低声音恨恨道:“你特么给我轻点!”
卓君雅这才稍稍送了点劲儿,含笑浅浅,“哟,当成萧怜了,忘了你是个没身手的。”
“你少祸害我,当心我们爷知道了,弄死你!”
卓君雅嘴角一勾,“孤王等了她很久了,神都秋猎一别,她在孤王的疆土上一来一回,都无缘得见,甚是想念。她在哪儿?”
“她能在哪儿,自然是跟国师在一起!”
卓君雅脚步当下一滞,“国师?”
她急速回头向东煌的队伍扫视一圈,赫然一乘黑色的轿撵极为低调地隐没在人群之中。
那黑轿,她太熟悉了,秋猎时就曾几次见到胜楚衣乘坐。
他来了?
“他在哪儿?”
“谁啊?”
“楚衣!他在哪里?”
秦月明嫌弃地将她打量一番,“楚衣,楚衣,楚衣也是你叫的?”
卓君雅直接甩了她的手,大步从红毯踏回,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直奔那乘黑轿。
她满身王者气势,一时之间,东煌来的人竟然也没人阻拦,直到她行至黑轿前,这才停了下来,柔声对里面道:“你来了?”
里面没声音。
“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差点将你错过。”
里面还是没动静。
卓君雅看向护在轿子边上的辰宿,辰宿将脸别想一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抬手掀了轿帘,里面,出了飘出一股淡淡的她朝思暮想的清冽香气,竟然空空如也!
果然是他!
但是他现在去哪儿了?
卓君雅强行克制了内心的兴奋和悸动,和颜悦色问辰宿,“他去哪儿了?”
辰宿道:“主人的行踪,无需向不相干的人报备。”
卓君雅依然温声却多了分威吓,“他在我藏海国的领土上,如何不可向孤王报备?”
弄尘大老远地一看,杠上了,这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在人家的国土上,把人家女王收拾了可不太好,赶紧跑过来横在两人中间,“内个内个,女王陛下,国师大人他有点事,先行离开了。”
“国师?”
“是啊,他跳槽了,现在是东煌的国师,替吾皇护送皇后归宁。”弄尘满脸堆笑。
“既然是东煌的国师,踏入我圣朝的疆域,就当接受监管,为何私自行动?”
“啊?”弄尘做出一副全然意外的模样,“原来女王当我们国师是外人啊,我们国师可当您是自家人呢。他出身藏海,如今重归故里,自然是思乡情切,无非去看看故土,女王陛下却要将他监管起来,真是……,哎哟,让人有些心寒了。”
卓君雅立刻神色就软了,“他去百战城了?”
弄尘捂了嘴,“嘘,当我什么都没说。就是去看看,很快回来。”
“好,那孤王就替他好好照顾莲后,静待他归来!”
卓君雅转身,袍袖一挥,“有请东煌帝后仪仗入城,好生款待!”
弄尘与辰宿对视一眼,又看向远处跟在秦月明身后的司命,“好!多谢女王陛下。”
于是两千人按兵不动,在八千重兵的层层监视下,坦然进了兰若城。
——
绕开兰若城,一条稍微有些偏僻的小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正在青山绿水间慢悠悠行进。
驾车的人一身简洁黑袍,该是用料极为考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靠在马车上,时不时轻轻甩甩鞭子,对车厢里面道:“他终于睡着了?”
“呼!终于睡了,茉叶抱着呢。”身后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半张灿若骄阳的脸,“还有多远才到百战城?”
胜楚衣在她下颌上勾了一下,“快了。”
萧怜从车里钻了出来,“太华魔君亲自驾车,该是人间难得的享受了。”她在胜楚衣身边挤了挤,坐下,将脑袋向他肩头一靠,看着路两边的油菜花田越来越多,越来越宽,不禁眉开眼笑。
马车临近黄昏时分,才不徐不疾地到了百战城。
这座城,起初是一座私城,由藏海国第一战神胜秋声修建。
后来胜秋声故去,胜楚衣神都封圣,很少回来,也从不过问,胜氏旁系亲族越来越没落,最后未过百年,就再无亲族接管,于是这才由藏海国派了官兵驻扎,划归王庭,成了一方辖区。但是依然沿用旧称,算是表达对战神胜秋声和木兰芳尊的敬意。
百战城,临海而立,建得极其宏伟,城中最瞩目的,便是海边的一座百丈台,仰头望去,犹如一座通天塔般高耸着。
萧怜一行进了城,从车窗望向那百丈台,叹道:“哇塞,神皇殿的千丈崖也就是说说而已,估计不过几十丈,这百丈台看起来真的有一百丈高啊!”
胜楚衣随便瞥了一眼,“百丈海潮送嫁的传说,是真的。他若不筑百丈高台,如何能迎娶公主。”
萧怜挽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他谈及自己爹娘的语气,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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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清小哥哥,人嫩年纪小,却是个狠角色。
平生只爱菊花,放炮仗,要万寿菊,看小说,要金瓶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