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芊芊去安排的时候,萧怜招呼不远处立着的副将过来,“你,过来。”
那副将生得精瘦,一身的耿直,“陛下,有何吩咐?”
“你们将军可在府上有火器储备?”
“有些防备不时之需的,旁的趁手的,倒是都在营中。”
“无妨,百花雷可有?”
“这个没问题啊!陛下亲自研制的配方,咱们将军经常念叨,那是居家旅行杀人逃命必备的佳品啊!”
“好,给我来几颗。”
等到萧怜揣着那几颗百花雷,跟着苏芊芊上了马车,心里就犯嘀咕。
人家做皇帝做太子,做得风风光光,她这皇帝做得,从太子开始,就一路被惦记。
先是被人惦记,之后不是人的也惦记着她!
现在沙魔要除,海云上要抓,还有个胜楚衣要抓她生孩子,真是焦头烂额啊!
马车行了许久,才停下来,掀开车帘一看,小小的边城,居然会有一座九幽天的神庙,而且排场还不小。
车子就停在了闹市街口,前面骑兵开道,后面重兵拱卫。
里面参加庙会的人,熙来攘往,热闹喧天。
苏芊芊牵了她的手,“陛下,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众多,您要多加小心,不如就让将士们跟着吧。”
萧怜回头看看,“不便扰民,两个副将跟着就够了,我进去求个平安符就出来。”
苏芊芊一笑,“好,陛下真是爱民如子。”
“嫂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说话了?”萧怜笑道,“以前你在我面前,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难道现在因为知道我不是个儿郎,就不喜欢我了,不疼我了?开始跟外人一样阿谀奉承了?”
苏芊芊沙魔所化,人事儿还没学明白,哪里应付得了萧怜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当下眨眨眼,没太想明白,稍微有些愣神,我赞你都不对了?
萧怜将她柔弱无骨的手一牵,“好啦,走吧,逛庙会去。”
萧怜牵着苏芊芊的手,身后跟了两位秦止卿的副官,直接进了人群,走向神庙。
这人群,仿佛望不到边际,沿途各色小摊,杂耍,应有尽有。
萧怜入了神殿,殿内极为安静,求签的人都只与庙祝悄声低语,若是得了上上签,便如获至宝,喜滋滋地走了。
萧怜抬头仰望九幽神像,那神像仿佛也垂眸看着她。
当年若不是引下炎阳天火,自绝于世,今年夏至,萧白莲年满十八,就该嫁给这尊泥胎神像,这一生,也就一眼看到尽头了吧?
萧怜皱了皱眉,对那神像道,“你真是贪心!”
跟在她身后的苏芊芊猛地抬头,嗯?我贪心什么了?
萧怜仰望着神像接着道:“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为何却不肯放过一个人?”
苏芊芊当她话有所指,也不知她到底认出自己没有,便只好应付道:“陛下此言差矣,这世间的人,谁曾知足过?谁不渴望等多?贩夫走卒尚且如此,更何况人上之人。”
萧怜哼道:“哼,贪心不足,就是欠揍!”
想揍我?苏芊芊当下袖底隐隐带风,“陛下,难道这是要打神不成?”
萧怜扬眉,“一座泥胎而已,打了又怎样?难不成他还从天上落下一道雷来劈我?”
话音刚落,外面晴天一道旱雷,咔嚓一声,震得整个大殿嗡嗡响。
萧怜立刻没脾气了,抬头看着九幽天,“你还真听得见?”
苏芊芊却被那雷惊得肝胆俱裂,险些一个趔趄!慌忙收了手!
天谴雷!
是谁?是谁在警告她!
苏芊芊觉得此地必有高人在盯着自己,不宜久留,当下放弃了动手的念头,“陛下,庙会上打雷,怕是不吉利,咱们回去吧。”
萧怜回头,“我的平安符还没拿呢,等一下。”
“你骂九幽天,还跟他求平安符?”
萧怜:“反正又不是保我自己的。”
苏芊芊:胜楚衣,你这个媳妇是假的!
两人从庙里出去,外面逛庙会的人依然和刚才一样熙来攘往。
苏芊芊是个妖魔,最怕的就是五雷正法,如今被天谴雷吓得,心中发毛,加快了脚步,几乎想扔下萧怜自己跑了。
萧怜手里捏着那只平安符,也越走越是心里发毛。
边疆小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衣着虽然华丽,样式却是十分古旧,与当下边城老百姓的服饰相比,乍看上去,颇为相似,但实际上,无论是花色,还是制式都明显不同,倒是颇有几分沿海风貌。
两边卖艺的,手里舞弄的,也多是沿海特色的杂耍。
左边的地摊上,卖珍珠贝壳串的首饰。
右边小吃摊上,居然是烤鱿鱼!
萧怜挤在人群中,放眼望去,远处一处高台矗立,十分眼熟。
百丈台?
这哪里是在朔方,分明是在藏海国!
百年前的百战城!
她牵着苏芊芊的手悄然松开,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护身符,“嫂子,以前去过藏海国吗?”
苏芊芊急着离开,应付道:“去过啊,我以前去过一次,刚好也撞上庙会,十分热闹,就像现在……”
萧怜脚步停了,她也脚步停了。
百多年前,水柔曾亲赴百战城,进入胜秋声的墓中盗取鲛珠,碰巧见识了当时百战城庙会的情景,就记了下来,如今化作海市蜃楼,用来迷惑萧怜。
萧怜盯着她,“沙魔,这么快就见面了啊!”
苏芊芊不知刚刚落下天谴雷的是何方神圣,也不多理会萧怜,“你自求多福!后会有期!”
说着化作一缕狂沙,从那衣裙中嗖地钻出,蜿蜒呼啸着逃走。
没冲出多远,却被一只靴子踩在脚下。
一阵不男不女地嘶哑惨叫,那一股黄沙如同一条被踩住尾巴的泥鳅般,在那人脚下乱窜。
几个身披黑色大氅之人,头戴深深的兜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虚幻的闹市中,从烤鱿鱼摊儿上踏过。
跟在萧怜身后的两个秦止卿的副将当即抽刀,“什么人?”
咕咚!
被人抬手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给掀晕了过去。
“你可曾见了一个鲛人在此地出没?我们被他落下的天谴雷所引,特来查看。”对面的人问道。
萧怜警惕道:“你们是谁?”
中间为首一人,向前一步,“深渊海国,天谴师。”
萧怜一阵头疼,刚走了一个海云上,现在来了一群乌鸦嘴!
“你们深渊海国的小鱼干,最近可谓是横行无忌啊!”
几个人相视一眼,不懂她在说什么,一个人便沉声道:“胆敢对天谴师不敬,找死!”
一道惊雷,咔嚓一声,砸在萧怜面前,将地面砸了个大坑,还冒着黑烟!
萧怜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知道天谴师的威力了?快说,鲛人在哪里?”
萧怜在胜秋声墓中见识过鲛人武士的威力,见这些人来者不善,担心是敖天派来追杀胜楚衣的,她自知根本不是对手,也不顾什么君王风范,拿出无赖泼皮相,“我不认识什么鲛人。”
对面一个人,嗓音好听却低沉地可怕,“说谎,你身上有鲛人的气息!”
萧怜嗅了嗅自己,自从逃走后,她已经洗过好几次澡了,身上明明早就没有胜楚衣身上那种清冽妖异的香气,他们怎么还闻得到?
“这都闻得出来,你们什么狗鼻子!”
“此人必定与他有关,先拿下再说!只要一番严刑逼供,不怕不说实话。”
为首之人微微点头,“锦刺,拿下她!”
那个被唤做锦刺的便上前一步,扬手又要招雷。
萧怜又往后一跳,“喂!你们若是敢随便动我,一定会后悔的!”
锦刺轻蔑,“低劣种族,说什么大话!”
再扬手!
萧怜又一声尖叫,“喂!不准动!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这朔方的皇帝萧云极!”
锦刺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向头领,头领道:“莫要说朔方的皇帝,就算是这西陆的神皇,我深渊海国也从未放在眼中,拿下!”
锦刺再次扬手!
“喂!停!”
“又怎么了?”
萧怜吞了口口水,妈蛋,难道今天真的被这些小鱼干给烧成烤肉?
“你们知道我夫君是谁吗?”
几个人果然不知道,对视了一眼,“你夫君是谁,不关我们的事!”
“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夫君必一剑将你们劈成八瓣!”
锦刺上前一步,怒道:“口出狂言!”
“你不要过来啊!我夫君天下无敌,脾气坏得很!”
“危言耸听!”
“你停!你要是敢动我,我就死在这里!我夫君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我今日死在你们手中,来日我夫君必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废话连篇!”锦刺已不耐烦,再也懒得理会,宽大的袖袍从黑色的大氅下扬起,挥手之间,一道天雷轰然向萧怜头顶砸去!
完了!这次真的要变烤肉了!
萧怜知道难逃一劫,将心一横,两眼一闭,拼了!
她身上藏着的百花雷扔了出去,一阵令人作呕的臭气冲天而起。
生死一线!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萧怜一路飞奔,一边逃,一边扔百花雷。
鲛人本就洁癖,哪里受得了这种待遇!当下暴怒!一道接一道天谴雷瞄准了砸!
于是她脚后便是一个坑接着一个坑!
直奔到山根下,前面是一处绝壁堵在面前,死路一条。
“死丫头!去死吧!”
碗口粗的雷霆轰然而下,直奔顶心!
然而,那道闪电并未如期落下,而是在距离萧怜头顶丈许处轰然炸开,血色的冰凌化作猩红花雨般的细雪,在她头顶纷纷扬扬落下。
一袭黑袍翩然而下,如夜幕降临,无声无息却笼罩万物。
“娘子,今日这番话,听得甚是舒坦。”
“夫君!他们欺负我!”靠山来了啊!萧怜顿时来了劲儿!